一月未化的雪是京城大年裡的特色，冰雪雖冷，然街道上掛著上元節需要的花燈，五彩繽紛，花裡胡哨的顯得十分喜慶溫馨。
紫淵堂外，老弱病殘排成了隊，靠近藥堂的還有凳子坐，排在後麵路上的，就隻能站著或者坐在雪地裡，略顯狼狽與淒涼。
葉冬淩和蕭玉瑾下車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兩人俱是心中一酸。
葉冬淩：“原以為紫淵堂夠大，現在看來卻還是小了。”
望一眼擁擠的藥鋪，人頭攢動，葉冬淩繼續感慨：“冇想到竟有這麼多病人，夫君，往年也有這麼多嗎？”
輕輕閉上眼睛，蕭玉瑾詫異眉毛上揚：“原何稱夫君？”
臉色微紅，葉冬淩道：“這種地方我若是稱你為王爺，禦史台寫摺子寫瘋了的筆桿子會不會說你故意收買人心？”
心中腹誹，本就是夫妻，她也冇叫錯啊。
蕭玉瑾心中暗喜，麵上卻風平浪靜道：“夫人說得對。”
談完了稱呼的問題，他掃了一眼一直盯著他們大量的百姓道：“往年是冇有這麼多病患的，許是今年的大雪下的太早太久了吧。”
這次他們隻帶了白英，白蘇和聾兒，然藥堂裡大夫忙的連往外瞅一眼的空隙都冇有，在外麵站了一會兒，葉冬淩道：“我看也別等他們來迎接了，我們還是自己進去吧。”
繞過排隊的百姓，他們直接走了進去，抓藥的小童微微一愣，詫異看他們一眼，冇認出來。
手中抓藥的動作不停，嘴上客氣道：“祝爺、祝夫人身體安康，可有什麼不舒服？”
葉冬淩左右瞧瞧，冇看到黃伯伯，問道：“黃伯呢？”
“掌櫃的在後院給一個摔斷腿的老漢接骨呢。”小童包好了一副藥，遞給旁邊等著的漢子道：“三文錢。”
漢子臉上有些不正常的紅，像是發熱，他打了個噴嚏接過藥，放下三文錢，雙手揣袖子裡告辭了。
葉冬淩點點頭，突然有些釋然了，尋常藥鋪收的價錢都比較高，唯獨紫淵堂對平民百姓隻收個本錢，因此百姓來此看病的自然會多一些。
正在看診的大夫正在開藥，看了葉冬淩等人幾眼，覺得他們跟這裡格格不入，不由皺了眉。
葉冬淩對小童道：“我們自己去裡麵找黃伯吧。”
她們正待往裡麵走，門口卻有梗著脖子流著鼻涕不停哆嗦的少年喊道：“咳咳，紫淵堂的規矩……咳咳，來這裡看病的都要排隊，你們就算是咳咳……富貴人家，也不能不守規矩，咳咳咳……”
有一人開頭，就有無數應和，大家紛紛講述紫淵堂的規矩。
這規矩是有的，沈星河定下的，因此勳貴公卿之家大多不來，來也必然遵守規矩。
葉冬淩駐步，看著那少年，顴骨被凍得發紅，還有些斑駁的皴裂，神情略顯萎靡，顯然肝火引起的寒症。
她笑了笑，歉然到：“小哥誤會了，我們不是來看病的，我也是大夫，是應掌櫃之邀，來幫忙的。”
少年顯然冇想到葉冬淩會回答他，一時間愣住了。
抓藥的小童愣了愣，詫異道：“是少主嗎？”
葉冬淩點點頭。
小童大喜，連忙要跑去屋裡叫掌櫃，葉冬淩道：“不必麻煩他了，我就在這裡看診吧。”
她實在是看不過去這些病人焦急等待的淒慘模樣。
“是！”小童給葉冬淩準備了一套桌椅，示意眾人上前。
然而百姓卻踟躕了，這麼一個妙齡少女，會診病嗎？
蕭玉瑾站在她身後，雖然並不嫌棄百姓衣著臟汙，但畢竟醫者診病是要診脈的，一想到葉冬淩纖纖玉指就要落在這些臟汙男人的手腕上，他便渾身不舒服，氣息一點點冷了下來。
小童見眾人不動，勸道：“各位鄉親父老，這是我們老東家的弟子，醫術了得，掌櫃也不及她的醫術，你們別猶豫啊，都過來吧。”
那最先出聲的少年左右看了看，壯著膽子站起來道：“那我先來，咳咳。”
葉冬淩做了個請的手勢。
蕭玉瑾目光冷冷盯著少年，少年突的打了個寒顫。
葉冬淩並冇有給他把脈，而是讓他張嘴看了看舌苔，形容了一下症狀，幾針紮下去，給他一個藥丸吃下後道：“回去睡一覺就好了，注意多穿些別著涼，少吃莫積食。”
蕭玉瑾神色緩和。
少年微懵：“完，完了？”
葉冬淩點點頭：“下一位。”
少年站起身來：“你，你都冇給我把脈，怎麼就確定我好了，不給我開藥嗎？”
等候的眾人卻張大嘴巴，震驚的看著少年，這好的也太快了吧。
“你還咳嗽嗎？”葉冬淩笑了笑，朝他擺擺手。
少年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完了說完一整句話，都不帶咳嗽的。
長長一揖，少年羞愧行禮，而後千恩萬謝著走了。
百姓見此，一擁而上，看個病一分錢不花，還藥到病除，誰不想。
瞬間就撲來幾個漢子，蕭玉瑾氣息冷下來，一個眼神將他們瞪慫了。
蕭玉瑾：“老人孩子和婦人來此，男人都去那邊。”他指了指另一邊被包圍的大夫。
大夫嘴角扯了扯，身為男人，他一眼看穿蕭玉瑾的心思，這才哪到哪兒就受不了了。
漢子們被蕭玉瑾的眼神震懾，乖乖站在一邊，婦人和孩子紛紛上前。
杏眼微抬，葉冬淩看了蕭玉瑾一眼，輕輕一笑，給他一個眼神：小氣。
蕭玉瑾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
葉冬淩處理起來十分快速，聾兒在旁打下手，都是些簡單的寒症，因此進展的很快。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已經將婦人和孩子都診完了，正在想要不要給漢子們看，門外突然闖來一個架子車，架子車旁邊還跟著一個老婆子，馬車裡則是躺著一個不停呼痛的女人。
那女人的痛呼聲，隔著老遠都讓人心裡難受。
漢子：“讓一讓，讓一讓，我婆娘要生了。”
老婆子：“大夫，大夫……”
葉冬淩連忙起身走到架子車旁邊，隻見被子裡的孕婦滿臉汗水，臉色紅的嚇人，當即心中一驚：“夫人發熱了？”
漢子擦了擦滿頭的汗，似乎冇想到媳婦兒有被稱為夫人的一天，怔了一下，麵對葉冬淩略拘謹了一下，道：“眼看九個多月了，一直都好好的，前幾天突然就發了熱，大夫說是著涼了，開了好幾幅藥都冇退熱，大夫束手無策，我，我，小人是聽說這裡的大夫醫術高，才拉過來的，人命關天……大夫！大夫……”
他說的急了冇有重點，又覺得葉冬淩不像大夫，探頭探腦的往屋裡看，卻又見葉冬淩一身華服不敢硬闖，又急出了一頭冷汗。
葉冬淩掀開被子一角，拿出孕婦滾燙的手，三根手指搭上去，片刻，眉頭幾乎凝成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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