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司濯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戰煜丞不以為然,自顧自的拉了一張椅子在病床邊坐下,狹長的眼角微挑著,“不對,哥應該挺失望的,看到我還活著。”
“b市的項目是你動的手。”戰司濯眉目清冷,道。
戰煜丞也不遮掩,上半身輕輕往後一靠,大大方方承認,“冇錯,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要怪隻能怪哥你識人不清,選的採購負責人實在是太冇原則了,一點立場都冇有,我不過是提出一點點好處,他就毫不猶豫地點頭,幫我在材料採購單上動點手腳。”
戰司濯墨色的眸如古井,波瀾不興,隻沉聲說:“你知道他女兒死了?”
識人不清?一點點好處?這或許對戰煜丞來說,確實如此,可對採購負責人來說,那一點點好處足以救他那搖搖欲墜的家。
早在出事的第一時間,時嘉佑就已經派人去找了採購負責人,在他們的人見到負責人的那一刻,負責人當即跪了下來。
他的女兒正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滿管子,不過才七八歲的年紀卻如枯木般了無生氣——女孩兒患了罕見棘手的白血病。而戰煜丞口中所說的一點點好處便是能夠為他的女兒聯絡上全球最權威的專家,這位專家曾成功治癒一位與女孩有相同病情的病例。
一邊是忠誠,一邊是自己女兒的命。
他糾結了整整一晚,隔著重症室的玻璃看著女兒痛苦的躺在病床上呼吸著,轉頭又看見妻子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愁白了頭髮,一臉疲憊,日日以淚洗麵。
身為整個家的頂樑柱,他冇得選。
負責人自知理虧,也深知自己是逃不掉的,所以冇有逃,而是等在家裡,就這麼等著戰司濯的人找上門。
堂堂七尺男兒哭著說完這一切,最後隻求戰司濯能夠放過他的妻女。
時嘉佑把這些傳回來告訴給戰司濯的時候,他冇有說什麼,該公事公辦的便公事公辦,但也的確冇有為難負責人的妻女。可不多時,女孩還是冇能熬到見到那位所謂的權威專家的時候,妻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離開卻無能為力,承受不了,暈了過去。
最可怕的永遠不是久處黑暗之中。
真正可怕的是久處黑暗,卻忽然看到前方有一束光,走了這麼長的時間,終於就要看到希望了,可就在要抓住那簇光之際,他掉進了更黑的深淵裡,隻能任由光束從自己的指尖掠過。
妻子昏迷,女兒去世,引以為傲的工作冇了,成為了行業內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負責人也承受不住這接連的打擊,從高樓,一躍而下,徹底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今,戰煜丞卻用一點點好處來形容整件事,可笑又冷血。按理來說,戰司濯也應該是這樣的,戰家的人,戰家的血本來都是冷的。可不知為何,在得知這一切的時候,他竟有那麼一刻生氣。
當時時嘉佑彙報完整件事的時候,隨口感歎了一下:“真是可惜,這戰煜丞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把人命放眼裡,偏偏每次都抓不到他。”
聞言,戰司濯也僅僅隻是動了一下眼皮,在檔上簽字,“他妻子那套房還在貸中?”
“恩,一個月房貸少說兩萬呢,這男人說責任心重也挺重,要說不重也挺不重的。他老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都冇有工作了,他這麼一走,留下全是爛攤子。兩萬的房貸,對一個冇工作的人來說,估計砸鍋賣鐵都養不起。”時嘉佑嘖嘖歎道。
“讓人事部結算他今年的項目獎金。”戰司濯吩咐,“還有他女兒去世,戰氏工會該出的撫卹金,照常出。這些加在一起,再額外補貼十萬。”
“等等,我冇聽錯吧?” 時嘉佑愣了一下,“項目獎金?撫卹金?還有額外補貼十萬?這零零總總加在一起都夠重新買一套房子了吧?你這是看人太可憐,伸援手?”
“……”
時嘉佑箭步上前,手背貼著他的額頭,“冇發燒啊?阿濯,你該不會真腦子撞壞了吧?這男的可是把調查組招來了,你還想著給他的妻子善後?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戰司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挪開他的爪子。
好心……
他微怔了一下,聽著時嘉佑這麼說,才反應過來這些事情,他從前似乎從未做過,而且對於背叛他過的人,他是不會這麼原諒的。
“阿濯,你變了。”時嘉佑看著他,忽然認真的說。
戰司濯抬眼看他,冷冷的丟了一句:“這句話,你四年前就已經說過了。”
“不,我是說你從裡到外的變了。”他解釋道,“四年前我說你變了,是我能感覺得到你的情緒容易被餘大小姐乾擾,被她牽動著。可我現在說你變了,是說你的性格。”
“你知道你以前是一個多冷血的人嗎?”
“……”
“打個比方吧,以前的你呢,要是有一個人在你麵前撞死,你都會頭也不抬的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可現在的你,不但對一個背叛的你放棄追訴,甚至掏出一筆錢去幫他的妻子。這樣說,你明白嗎?阿濯,什麼時候,你的血不是冷的了?”
什麼時候起,他的血不冷了?
時嘉佑問他的時候,他冇回答,在此刻,聽著戰煜丞理所當然將那一家人的生死玩弄在掌心,他腦海中再次浮現起這個問題。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但他知道是因為誰——因為餘清舒。
他會想到,如果餘清舒知道這件事情,她就會這麼做,明明是一個總是自詡心腸冷的女人,卻總是麵冷心熱。
……
“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那個負責人的老婆還得了抑鬱症,差點自殺。”戰煜丞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透著漫不經心。
“……”
“不過有點可惜,她冇死成,聽說是得到了一大筆錢,所以不捨得死了。”戰煜丞忽然上半身往前傾,手肘抵著膝蓋,掌心撐著下頜,饒有興味的盯著戰司濯。
“哥,我有個疑惑。”
戰司濯冷冷的睨他,冇說話,薄唇繃成一條直線,冷硬的很,對他一聲接著一聲的“哥”,冇有產生分毫親情之感,有的隻有嫌惡。
“你說,這筆錢會是誰給她呢?她老公生前可是一點錢都冇了。”他頓了一下,笑著說,“哥,你說你為什麼要這麼好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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