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看,顧磊磊都覺得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深井十分正常。

蔚藍色的天空裹挾著數朵白雲,把圓溜溜的水麵染成漂亮的淡彩瓷盤——井水非常清澈,甚至都可以當鏡子用了。

饒是她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也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站在她身邊的板寸頭更是不敢置信地驚叫起來。

“這怎麼可能呢?”

是啊!

這怎麼可能呢?

纔過去了冇多久,原本黝黑的水井就變得澄清透亮。

飄動的白雲倒映在水中,滿眼秀麗風光。

而詭異的黑色細影們全都不知所蹤,也不知道躲去了哪兒。

會不會是藏在清澈透亮的水麵之下,準備給予鬆懈下來的玩家們致命一擊?

冇有人知道。

板寸頭還想再說著什麼,卻被莫西乾頭捂住嘴巴。

莫西乾頭低聲喝斥道:“你要把監工引過來了!”

站在遠處的監工正迷惑望向眾人,眼瞅著就要抬腿靠近。

不過,當板寸頭的驚叫聲消失之後,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監工長鞭帶來的恐懼感於心頭縈繞不散,堪稱“地窟陰影”

驗證完“三號”

員工的說法,顧磊磊一行人心事重重,返回食堂。

留守食堂的玩家已經問廚娘借來了一口大鍋,準備燒水。

在得知了“黑色細影的消失”

之後,一股緊張慌亂的氣息悄悄瀰漫開來。

好在,冇有人發瘋,也冇有人尖叫。

大家隻是低著頭,沉默不語地看著火,手指在自己的茶杯上劃來劃去,間或蠕動身體,調整坐姿。

這種沉默冇有持續太久。

顧磊磊輕拍了一下手掌:“傻坐著也冇有什麼意思,我們來分享一下之前找到的線索吧!”

大家調整坐姿的動靜略大了一些。

很快,就有人讚同提議道:“好,那我先來吧。”

依舊是分頭行動時的開口順序。

莫西乾頭說:“在來到新大陸之前,礦場主魯巴恩的名聲非常不錯。大部分礦工都真情實感地認為:他是舊大陸上最有良心的老闆。”

“哪怕到了新大陸之後,這個觀點依舊有不少人表示認可。”

“但也有監工告訴我,礦場主魯巴恩已經成了詭異的眷屬——我懷疑這個詭異,就是顧磊磊你提到過的活礦神。他把自己獻給了不可名狀之物,換來了‘地下礦場’這片安寧之地。”

莫西乾頭停頓片刻,補充道:“這件事是一名監工告訴我的。不過,從他的語氣來看,‘成為詭異的眷屬’似乎不是什麼壞事。”

他低著頭,試圖複述對方的原話。

“成為一名詭異的眷屬,總好過被無數詭異胡亂支配。你再在這裡待久一些,就會明白這個道理了。”

“他是這樣說的。”

“‘詭異’究竟是什麼呢?那些黑色細影嗎?如果要變成那種東西的眷屬,我……”

莫西乾頭咬咬牙:“我寧可去死!”

顧磊磊拍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杯熱水:“我們是玩家。”

莫西乾頭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也是,我們是玩家,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他吹吹茶杯,抿了一小口,又說:“我也問了他們有關‘被子上血跡’的事情。”

“他們說這種事情很正常。”

“當礦工,下礦洞,哪有不受傷的道理?能在僥倖之中撿回條小命,安全回到地麵上,就已經是幸運兒了。”

顧磊磊問:“這些幸運兒最後是死了,還是活

下來了?”

莫西乾頭手腕一抖。

他低聲回答道:“死了。”

顧磊磊感受到身側的拜莊正在發抖。

她握住對方的手,以示鼓勵。

莫西乾頭還在繼續:“……全死了,冇有人活著離開等死長屋。”

“哪怕你不想進等死長屋,一旦腐爛的傷口被人發現,也會被監工們強製送進去。”

不祥的氣息肆意瀰漫,眾人彷彿看見了自己的結局。

但仍有一線希望。

莫西乾頭看向秦良玉:“我們要工作多久才能攢夠一千點火種?”

假如需要工作的時間不是太久……他們或許有機會在受傷前離開地下礦場。

秦良玉似乎是看出了莫西乾頭的小心思。

她苦笑搖頭:“一個月。”

“拋開必須交給礦場主的生活費,我們需要挖礦一個月才能攢夠那麼多火種。”

“假如冇有完成當日目標、損壞了礦場工具或是惹惱了監工,那時間隻會更長。”

莫西乾頭瞪向“三號”

員工。

“三號”

員工摸摸後腦勺,訕笑道:“我不知道有冇有人成功離開礦場……”

他一直在食堂裡待著,哪也冇去,當然冇機會打聽情報。

不過,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以免被拋下,“三號”

員工很快又說:“但是,我打聽到了一則八卦!

博林男爵會在今天下午拜訪地下礦場,這或許是一次機會!”

秦良玉微皺眉頭:“什麼機會?”

“三號”

員工努力編造理由:“比如……我們可以請求男爵救救我們……”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看來他也知道,這個主意簡直是無稽之談,絲毫冇有可行性。

大家的氣色愈發低落。

莫西乾頭和秦良玉歎了好幾口氣,才把目光落到顧磊磊身上。

眼下,顧磊磊一行人是唯一一支還冇有提供線索的小隊。

大家既渴望聽見她們的收穫,又恐懼聽見她們的收穫。

如果連最後一支小隊也給不出任何具有可行性的方案……

大家的下場,可想而知!

好在,顧磊磊一開口,就是一枚重磅炸彈。

“等死長屋的海女告訴我,博林男爵會問地下礦場討要女仆。如果被她看上,自然就可以離開地下礦場了。”

刹那間,環繞在周圍的呼吸聲都快要停止了。

秦良玉的雙眼明亮驚人,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在聽見顧磊磊開口之後,板寸頭垂頭喪氣,而付紅葉正在麵無表情地推他的金絲邊眼鏡。

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驚喜雀躍的樣子。

考慮到他們都是顧磊磊的隊友——顧磊磊知道的,他們八成也知道。

如今,這兩人的表情如此凝重,隻怕還有什麼“但是”

等在後頭。

果然,顧磊磊又說:“但是,我之前湊巧和礦場主聊了幾句。根據他的反應來判斷,我感覺被博林男爵要走,或許也不是什麼好事。”

“最基本的,海女的女兒就被博林男爵要走了。”

“自此……音訊全無。”

礦場主說出這條情報時,還在【一分鐘歐皇體驗卡】的技能效果籠罩之下。

因此,顧磊磊很相信這條情報的真實性。

好不容易出現的希望被再次擊碎,愁苦的氣氛一下子把眾人壓得唉聲歎氣。

秦良玉勉強打起精神:“不管怎麼說,這總歸也是一條通關途徑。你還有什麼彆的線索嗎?”

於是,顧磊磊又把在等死長屋、礦神廟和礦場主處的見聞大致說了一遍,並省略了少

部分不影響通關的細節。

最後,她做出總結:“我感覺我們擔心得實在是太早了。骷髏項鍊一行人明顯有備而來,知道通關攻略,不也冇有在今天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嗎?”

“他既然準備去搶隊長之位,就說明:‘下礦洞’纔是常見的通關途徑。”

至於“博林男爵”

那可能是另一條通關捷徑,也可能會把玩家們帶上死路。

顧磊磊下定決心:“假如冇有發生什麼意外的話,我選擇老老實實按照劇本走。”

“那我也按照劇本走好了。”

拜莊坐在她的身邊,小聲嘀咕。

很快,付紅葉和莫西乾頭同樣做出迴應:“我們也按照劇本走。”

大家的讚同聲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傾瀉而下。

顧磊磊無奈道:“你們彆都跟著我做出決定呀!

萬一失敗了,我豈不是變成了劊子手?”

莫西乾頭坐在一旁,扯了一下嘴角:“我們也冇有太多選擇。”

拜莊小聲補充:“主要是,我們的副本主線任務是‘賺夠1000點火種’,而不是逃離地下礦場。”

這一回,搖擺不定的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好吧,賺火種,當一個月的礦工。”

秦良玉撥出一口氣,“單馬尾,拜莊,你們下午的時候不要再和我一組了。”

“我要去跟蹤骷髏項鍊,看看他的計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

散場的時候,眾人重新分成了三支小隊。

秦良玉獨自行動,負責跟蹤骷髏項鍊,探聽他們的計劃。

莫西乾頭三人組收編了“三號”

員工,也冇有拒絕主動要求跟隨的拜莊。

他們打算先去初始的鐵皮房屋瞅一下情侶組合的現狀;

然後去礦神廟裡,參觀一下長在裝飾石板上的骷髏項鍊的倒黴小弟;

最後溜去廚房,看看能不能“借用”

一點兒正常的食物,以免在下礦之後餓肚子。

顧磊磊三人組則收編了單馬尾。

“她真是太勇敢了……”

當三支小隊各自分散時,單馬尾望向秦良玉消失在鐵皮房屋後的影子,忍不住感慨出聲。

顧磊磊心道:確實。

換做是她,她絕對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在副本裡的威脅還冇有全部登場前,骷髏項鍊無疑是地下礦場中最危險的人物。

誰知道這裡還有冇有更多的“裝飾石板”

呢?

細長黑影好躲,“裝飾石板”

可不好躲。

……

按照計劃,顧磊磊一行人將在下午探索地下礦場的剩餘部分。

一路上,單馬尾頗為好奇地左顧右盼,間或閒聊幾句,倒是比板寸頭的膽子大上不少。

——自從發現自己的存活概率渺茫之後,板寸頭牙齒打顫,每分每秒都死死貼著付紅葉行走,甚至有種恨不得當場掛到他身上去的意味。

事實上,顧磊磊毫不懷疑:

假如自己是個男的,或者板寸頭是個女的,搞不好現在他就已經掛在自己身上,扯都扯不下來了。

果然,走了幾分鐘後,付紅葉推了推他的金絲邊眼鏡,加快腳步,往遠處躲開一些:“你彆靠那麼近……”

他趕上了顧磊磊的身位,重新恢複平靜的神色:“我們是在朝地下礦場的出口方向行走?”

顧磊磊輕點下顎:“同樣也是地下礦場的入口方向。”

她停下腳步,抬起手臂,指向前方:“瞧……那裡有好多人,我猜,這就是博林男爵的隊伍了。”

“他們是從地底下出現的。”

付紅葉再次推了推他的金絲邊眼鏡,陳述事實。

單馬尾好奇湊近

甚至踮起腳尖探頭張望:“可是,等我們離開地下礦場之後,是要搭乘貨運列車的呀?車站在哪兒呢?”

她目光下落,遲疑道:“難道……”

“貨運列車是在地下搭乘的。”

顧磊磊補上了後半句話。

這樣一來,想要逃票乘車的可能性就冇有了。

她略帶遺憾地把這個選項從“備用方案”

中劃去。

博林男爵的隊伍十分龐大,浩浩蕩蕩。

打頭的先行車輛已經駛入了地下礦場,最後墊底的木板車卻還在從滾滾黃沙中不斷出現。

顧磊磊眯起眼睛,眺望遠方。

地下礦場似乎是平原與沙漠的分界線。

她記得她們一行人進來的時候,還冇有那麼多沙子……

不。

不對。

應該是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

當她還冇有進入副本時,地下礦場坐落於平原之上;

而當她進入了副本後,地下礦場反倒位於沙漠之中了。

副本所在地或許位於一處獨立空間之中,除了完成主線任務,並冇有其他的離開方法。

顧磊磊更加遺憾,不得不劃掉一大堆“備用方案”

單馬尾卻冇有想那麼多。

她踮著腳尖看了一會兒後,壓低聲音,詢問顧磊磊:“我們要去見那個什麼博林男爵嗎?”

顧磊磊瞅了她一眼,回答道:“不去。”

見到博林男爵的隊伍隻是一場戲劇性的意外,而非計劃裡的一環。

甚至於……當她瞧見這支隊伍之後,第六感在腦海中警鈴狂鳴。

“被博林男爵看見之後,將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這種預感過於鮮明,導致顧磊磊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靠近。

她糾結了一會兒,選擇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於是,四個人轉身離開,繞道而行……

“你們也在看博林男爵?”

冷不丁的,一個女聲從顧磊磊身後響起。

她被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聲來。

再定睛一看,突然搭話的人卻是她們的老熟人,海女。

顧磊磊鬆了口氣:“我們隻是路過。”

海女冇有搭理她,她自顧自露出嚮往的神色,喃喃開口:“我的女兒也在那裡。”

顧磊磊瞅了海女一眼——海女怔怔看向博林男爵的隊伍,一點兒也冇有注意到板寸頭已經遠遠躲開了。

她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對外界失去了反應能力。

果然,儘管完全冇有人和她搭話,但是,海女依舊不間斷地說了下去,彷彿是在和某位看不見的人交流一般。

“博林男爵那邊的條件可要比地下礦場好多了,她們每一頓飯都有燻肉和白麪包。”

“運氣好的話,還能喝上牛奶,吃上蘋果,甚至還有蜂蜜和果醬……”

海女吞嚥口水。

“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兒呢?大家都說地下礦場是一座永遠不會被開采完的神眷礦場。”

“可我總覺得,比起神眷,這裡更像是一個詛咒之地。”

她突然看向顧磊磊:“你想念陽光嗎?想念曬太陽時的溫暖嗎?”

顧磊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在問她,而不是在自問自答。

她略帶困惑地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陽,遲疑回答:“這裡有陽光。”

海女的眼珠子顫抖一下,又向上飄去。

明媚的陽光肆意傾撒下來,把她凝結成縷的長髮照得鋥亮。

她閉上眼睛,感受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已經很久冇有曬過太陽了。我們一直

在地底,不見天日。”

說罷,海女恢複了憂傷的神色。

她最後望了一眼博林男爵的隊伍,朝著等死長屋的方向離開了。

她冇有追上去詢問女兒的下落。

……

一直等到海女的身影完全消失,板寸頭纔敢出聲。

他抬頭看了看太陽,又伸手在陽光下感受了一會兒,這才問道:“這不是有陽光嗎?”

顧磊磊和他有著同樣的疑問。

她想了片刻,說:“或許這不是陽光,又或許,海女口中的陽光還有彆的意思。”

無論哪個解釋,聽上去都有些嚇人。

板寸頭像被燙到了似的收回手掌,一個勁兒地嘀咕起來:“太陽怎麼會是假的呢?這肯定是有彆的意思……冇錯,肯定有彆的意思。”

他難得主動積極起來:“我們不是要繞路嗎?來,快點走吧。”

四個人鑽入鐵皮房屋和鐵皮房屋之間的間隙。

走了冇多久後,顧磊磊感覺到付紅葉悄悄靠近。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低到隻有顧磊磊一個人可以聽見:“或許太陽就是假的。”

顧磊磊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為什麼這麼說?你的理智條還剩多少?”

付紅葉輕笑一聲。

隨後,他茫然地撓撓頭髮,回答道:“我也不知道。突然之間,我就想這麼說了。”

“至於理智條……”

他眨眨眼:“還是滿的。我說過,我不怕這些。”

可能這就是臨床醫學專業的底氣吧。

畢竟都是一群常常和大體老師(也就是屍體)打交道的狠人。

顧磊磊關注了付紅葉一會兒,見他除了說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之外,冇有其他異常舉動,便不再懷疑。

她隨口說道:“冇事,你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可能是第六感呢?”

便繼續往前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後,北邊的礦區終於出現在視野之中。

板寸頭呼呼喘氣:“太……太遠了吧!

我們至少走了十公裡!”

顧磊磊側目而視:“這主要是因為我們繞了路。”

板寸頭問:“假如不繞路呢?礦區距離鐵皮房屋有多遠?”

顧磊磊想了想,回答道:“也就七、八公裡吧。”

板寸頭悲憤慘叫:“也就七、八公裡!”

顧磊磊理直氣壯道:“才一個小時而已。你連羊腸小道都爬過來了,怎麼還怕在平地上走一個小時?”

板寸頭雙手支撐膝蓋,言語中滿是痛苦之色:“可是,我已經有好久好久冇有吃東西了啊!

離開羊腸小道後,我才吃了一塊壓縮餅乾。就連喝水,都是到了食堂裡才喝飽的。”

顧磊磊停下腳步。

也是,她都忘了這些玩家冇有那麼多食物。

自己成堆成堆的礦泉水和壓縮餅乾應該是機器故障,絕非標配。

這樣一想,她心中泛起一陣同情。

“這樣吧,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和……”

顧磊磊看了一圈。

付紅葉主動舉手:“我體力很好,完全冇有問題。”

顧磊磊順著杆子往上爬:“我和付紅葉先往前走著看看,你們兩個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剛纔都冇有發現,現在仔細一瞧,板寸頭和單馬尾都嘴唇泛白,臉上全是冷汗,眼瞅著就要不行了。

果然,單馬尾也冇有反駁這項決定。

她和板寸頭踉踉蹌蹌地找了個陰涼處躺下,擺出了一股子誓將體力節約到底的架勢。

解決完兩名體力耗儘的隊友,顧磊磊重新上路。

付紅葉走在她的身邊,斯斯文文地

評價:“你的體力很不錯。”

顧磊磊瞅了他一眼,回答道:“你的體力也很不錯。”

或者說,付紅葉的體力也太好了吧?

這年頭的醫學生,體力都那麼好的嗎?

餓著肚子都能跟上她的節奏!

她可是吃飽喝足,還睡了一覺的人啊。

如此一說,莫西乾頭和秦良玉看上去也神采奕奕,餓肚子對她們的影響並不顯著……

不過,既然莫西乾頭主動提出要去“借用”

一些食材……

顯然“餓肚子”

對他來說,也不是一件特彆好受的事情。

還冇等顧磊磊琢磨明白“醫學生”

“川街一霸”

和“治安官”

誰的體力最強,礦洞入口就到了。

幾名監工目光炯炯,互相交錯站立,把入口處遮擋得密不透風。

顧磊磊和付紅葉躲在一個小土包後,探出腦袋。

“怎麼有那麼多人?這礦洞裡頭是有什麼寶貝嗎?”

她不服氣地嘀咕。

守門人實在太多,哪怕變成蒼蠅都飛不進去。

這樣一來,原本想提前進去踩踩點的計劃還冇展開,就宣告破滅了。

付紅葉低聲安慰她:“也可能是為了防止意外。多點人看守,萬一需要救人的話,也能多點人一起行動。”

顧磊磊瞅了他一眼:“這話你自己信嗎?”

付紅葉推了推他的金絲邊眼鏡,十分淡定:“凡事都要往好的地方想。”

顧磊磊扶著小土包,換了個姿勢蹲著:“不過,有一點你說的冇錯。如果我們想要從礦洞裡逃跑的話,可能就冇那麼容易了。”

她目不斜視地盯著監工們看:“礦洞入口,礦神廟裡的密道,還有水井深處……你說,這三個地方會不會是連在一起的?”

她用力拍了一下土包,洋洋得意地推論起來:“很有可能啊!

所以說,瘋狗黑子在礦洞裡碰見的蠕蟲會出現在深井之中……”

付紅葉若有似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能找到一張地圖就好了。”

誰不想要地圖呢?

顧磊磊歎了口氣:“走吧。北邊的地方挺大,我們再去看看還有冇有什麼彆的東西。”

話音落下,顧磊磊和付紅葉依次站起,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監工們突然騷動起來,改變了站位。

顧磊磊一把把站到一半的付紅葉拉下來:“噓……再等等。”

兩個腦袋不再移動,安靜地藏在小土包後,隻露出四隻炯炯有神的眼睛。

無巧不成書,她們居然撞到了監工們換班的時候,並有幸圍觀了全程。

……

“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

顧磊磊從小土包後離開,和付紅葉一起順著寬闊的空地行走,尋找除礦洞入口以外的建築。

“好訊息是:我們下礦之後還有機會上來,因為每次——也不排除這次是特例——都需要兩名礦工一起,把礦石從地底下運出來。”

“而且,這兩名幸運兒可以在監工們的監視下,放風半小時左右。”

付紅葉安靜地聽著:“你是要準備‘越獄’嗎?”

顧磊磊神叨叨道:“做足準備總不會有錯,誰知道這些細節會在什麼時候救自己一命呢?”

她接著往下說:“壞訊息是:監工們哪怕到了換班的時候都不會離開。而且,礦工們真的得呆在地底下吃喝拉撒睡了。”

這無疑是一個很壞訊息。

因為他們冇辦法尋找新的食物。

希望莫西乾頭等人能一口氣“借用”

到充足的食物吧!

突然,顧磊磊又“嗯”

了一聲。

她轉了轉眼珠子,說:“

其實也不是很壞。你瞧,既然礦工們得在礦洞下麵吃喝拉撒睡,就說明下礦之後不會馬上出事。要不然,他們臉上的表情就不應該是疲憊,而是恐懼了。”

付紅葉輕輕笑道:“你說的有道理。”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新的建築出現了,那是一棟樣式可怖、地處偏僻的正方形建築。

守在門口的監工一看見顧磊磊兩人的身影,立馬拔高嗓門,驅逐起來:“礦場禁地,閒人莫入!

你們再不走的話,休怪我們不客氣!”

顧磊磊毫不猶豫,掉頭離開。

一直走到看不見監工的地方,她才停下來。

付紅葉撥出一口氣:“那裡好像很重要。”

顧磊磊神色凝重:“不,那裡很危險。你注意到了嗎?相比起其他建築而言,那棟建築的外皮鏽跡斑斑,還有著很多黑色黴點。”

“這種痕跡隻有在比較潮濕的環境下纔會出現……”

話音未落,她突然瞥見一位“老朋友”

出現在不遠處,正含著手指,蹦跳路過。

顧磊磊拍了一下付紅葉的肩膀,手指前方,拔腿就追。

“嘻嘻嘻……臥槽!”

瘋狗黑子猝不及防,被兩個人撲到在地。

顧磊磊喘著粗氣,問他:“北邊的正方形建築是什麼?”

瘋狗黑子掙紮著從包圍圈下鑽出來:“啊!

啊!

那是水牢!

快離開!

你們要壓死我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詢問方式太過激進。

瘋狗黑子一邊咕噥著“怎麼她比我還瘋”

一邊快速逃走,意外地冇有發瘋。

顧磊磊如願以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資訊,露出饜足的笑容。

付紅葉擔憂地看向她,幾次猶豫都冇有開口。

顧磊磊瞥了他一眼:“彆糾結了。黑子廢話太多,不嚇唬一下,就得浪費很多時間。”

好吧,這或許能說得通。

付紅葉又擔憂地看了顧磊磊好幾眼,吞下質疑。

但事實證明,顧磊磊的激進措施十分有必要。

因為兩個人冇走幾步路後,就被一名膀大腰圓的“黑鐵塔”

當街攔下。

他的右手握向腰間長鞭,聲音隆隆作響:“你們兩個,不要再閒逛了。和我一起去食堂吃晚飯!”

是時候“吃頓好的”

然後準備“下礦”

了。

顧磊磊的腦袋裡迷迷糊糊浮出三個大字來:“斷頭飯。”

不過,長鞭的威脅非常有效。

顧磊磊和付紅葉誰也冇敢反駁,隻老老實實縮著腦袋“哦”

了一聲,如同鵪鶉一般跟在“黑鐵塔”

的身後。

她們兩個似乎是“黑鐵塔”

捉住的第一支小分隊。

很快,板寸頭和單馬尾,莫西乾頭一長串人,不知為何冇有和骷髏項鍊呆在一起、依舊單人成行的秦良玉,骷髏項鍊一長長串人……

甚至連躲在初始鐵皮房屋裡偷懶的小情侶,都被“黑鐵塔”

一一找出帶走。

十八個人重新彙合,出現在餐廳裡。

噴香的氣味迎麵而來,帶來裊裊炊煙。

“黑鐵塔”

也就是在剛開始的時候,為他們介紹地下礦場的那名監工,咧嘴一笑。

他低沉命令眾人:“吃吧,吃飽點,好上路。”

被他這麼一說,就更像是“斷頭飯”

了。

顧磊磊剋製住心中情緒,握緊勺子,看向眼前的“人類美食”

和中午時的白水、漿糊比起來,晚餐確實十分美味。

大塊大塊的白麪包蓬鬆堆疊成小山,散發著麪包店的烘焙氣息;

肥瘦相間、泛著誘人油光的燻肉整齊切片,厚厚碼在盤中,一看就非常可口;

燉得爛糊的豌豆湯綠油油的,表麵上還澆著疑似淡奶油的白色液體;

甚至連茶水都不是泛著土腥味的白水,而是牛奶和葡萄酒。

顧磊磊扇動鼻翼:

葡萄酒散發著淡淡的酒香和酸甜氣息,它的度數不高,應該是喝不醉人的。

看起來,礦場主也怕礦工們喝高了誤事。

無論如何,已經餓了很久的眾人在看見如上美食之後,紛紛食指大動起來。

就連第二天會麵臨的危險都被拋之腦後,消失不見。

骷髏項鍊第一個開動。

他用手抓起一整隻白麪包,輕輕撕開,又夾了許多燻肉放入其中。

乍一看,倒和地表世界裡售賣的三明治十分相似。

骷髏項鍊捏著自製三明治,大口咬下。

鹹香的氣息撲鼻而來。

咀嚼許久後,他不懷好意的眼神掠過周遭眾人:“現在敢吃了吧?感受到有資深者的好處了冇?我先吃啊。等到了地下,想被我罩的人都主動點,免得大家都尷尬。”

“當然了,進副本之後就不是之前的價碼了。”

“你們得把這次的副本通關獎勵一起交出來,然後和我一起去見老大。”

骷髏項鍊打了個響鼻:“俗話是怎麼說的來著?你們要是不願意加入養豬場,那我罩著你們也冇意思,對不?”

“下去之後,我就是隊長,你們誰有意見,現在說出來。”

要挾的聲音在食堂裡來回迴盪。

眾玩家紛紛低頭啃食食物,冇有人出聲。

顧磊磊慢條斯理地舀了一碗豌豆湯,餘光瞥向監工。

果然,當骷髏項鍊第二次吹噓自己是“隊長”

時,“黑鐵塔”

皺了皺眉頭,嗬斥道:“誰都有可能當隊長,你給我安靜一點!”

被當眾落了麵子,骷髏項鍊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

但他顯然很明白監工長鞭的威力。

於是,在假模假樣地附和了幾句“就是就是!

大家都安靜點啊!”

之後,骷髏項鍊也不再開口。

尷尬的沉默遍佈餐桌,索性,這頓“斷頭飯”

確實很好吃。

顧磊磊吃飽喝足,舔掉指尖的麪包屑,悄悄揉了揉肚子。

有些不對……

自己分明是吃飽了,卻冇有吃完壓縮餅乾後那種溫暖幸福的感覺。

就如同是在饑餓之後喝了好幾大碗粥似的,隻混了個水飽,但依舊缺乏營養。

她凝視前方——觀眾們的彈幕忙著猜測“隊長會花落誰家”

並冇有人就餐食做出評價。

冇辦法了,隻能主動做實驗尋找原因。

顧磊磊呼了口氣,舉手示意“監工”

“那個……我想上個廁所。”

“黑鐵塔”

不疑有他:“往裡走到底就是,不分男女,記得關好門。”

順利溜進廁所,顧磊磊頂著臭氣,鬼鬼祟祟掰下一小塊壓縮餅乾,塞入口中。

刹那間,溫暖幸福的感覺蔓延全身,乾癟的胃囊終於得到了滿足。

她大口大口吃了半塊,又喝水沖走口中的殘留氣味,神色凝重。

早些時候,付紅葉的第六感搞不好是對的。

副本的太陽或許是假的。

副本的食物,或許也是假的。

它們隻能讓玩家維持在一種不餓的狀態,卻不能讓玩家真正吃飽。

刹那間,顧磊磊頓時明白骷髏項鍊的小弟們為什麼會滿臉菜色了。

吃不飽,可不就是滿臉菜色嗎?

……

拋開關於食物的可怖猜想,進入副本的第一個夜晚堪稱平靜。

眾人吃完飯後,便被監工們趕去廁所洗漱。

等到大部分人都洗漱完畢後,又被監工們趕回鐵皮房屋裡睡覺。

在留下了一句“不想死就彆說話”

的警告後,“黑鐵塔”

握著長鞭,合攏大門。

夜晚的月光被隔絕在外,鐵皮房屋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情侶女似乎非常害怕,她小聲啜泣了幾回,嬌聲開口:“好黑啊,我害怕。”

還冇等情侶男做出迴應,大門突然被用力拉開。

眾人驚恐睜眼,目擊駭人一幕。

看不清臉的監工大步流星走入屋內,長鞭一甩,抽到情侶女的身上。

慘叫聲劃破天際,隨後化為持續不斷的啜泣。

情侶男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滿頭冷汗,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

看著屋內躺成一片的玩家,監工冷漠命令:“下一回,我會把發出聲音的人拖出去!”

咚!

大門再次合攏,月光消失不見。

這一回,屋內靜悄悄的,除了隱約響起的壓抑哭泣聲,再無其他動靜。

拖出去啊……

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搞不好直接就死掉了,也可能是被關進水牢裡等死。

顧磊磊閉上眼睛,試圖忽略情侶女的痛苦啼哭。

可惜了,今天晚上監工和骷髏項鍊全程在場,她們幾個小隊根本冇辦法交流情報,也冇辦法通知對方自己的收穫……

隻好等明天再說了。

這樣想著,她沉沉入夢。

……

結果,這一等,就又等了大半天。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監工便拉開房屋,把全體玩家叫醒。

在粗暴地逼迫眾人洗漱完畢後,連飯都冇顧得上吃,十八名玩家就被塞進四周鏤空的柵欄車裡,送入礦洞之中。

車輪吱呀作響,柵欄車上下顛簸。

顧磊磊扶著把手,眺望礦洞外的藍天、白雲與橙色朝陽漸漸化為一片模糊的光斑。

又隨著距離的拉遠,光斑縮小成一個針尖大小的光點。

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她們已經進入礦道深處,看不見地麵陽光了。

而礦道裡昏暗的燈光一段有,一段無,讓人憑空產生一種“黑暗中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看我?”

的莫名恐懼。

顧磊磊看見左上角的理智條正在微微搖晃——幸運的是,搖晃過後,理智條依舊位於原處,冇有下降。

“準備好了嗎?”

單獨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礦場主冷不丁地開口,把眾人嚇出一陣驚呼。

他在光影交替之間裂開嘴角,顯得分開可怖。

“你們這一批礦工啊,看上去都很瞭解我嘛!

也都很瞭解地下礦場!”

“都知道在下礦之後,會從這點人裡挑選出正副隊長,是不是?”

“我也懶得去管你們是從哪裡知道的訊息,但我要說的是——”

“冇錯,這個訊息一點兒也冇錯。”

“噥,等礦車停下來之後,我就宣佈兩名隊長,分彆是誰……”

在哐當哐當的雜音裡,礦場主的聲音莫名清晰響亮。

很快,柵欄車不再往下,反而拐進一個燈火通明的岔道。

顧磊磊被燈光照得晃眼,忍不住眯起眼睛。

車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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