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修然年方十四，還是個半大孩子，聽著江晚晴這麼說，又覺得她不像什麼好人，越發有幾分相信她是真的要吃了自己。“你敢”
江晚晴揚了揚嘴角，一顆暴栗打在周修然頭頂。“我有什麼不敢的？你祖父教你讀書的時候可曾教過你‘易子而食’？你不是好奇我是什麼人嗎？我從西南城出來的，當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周修然雖然驕縱，但書文方麵不曾落下，他祖父又最是操心民生，天下大半書生均是出自周府，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周修然顯然也是知道西南大旱的慘情的，“你當真吃過人肉？”
“這還有假？”
江晚晴打量著周修然的腿，“你看這樣，若明日還冇人找來，我就先吃了你的腿，你放心我手藝尚可，保證腿卸下來你還有口氣在。”
周修然哪裡見過這樣的女人，不對這樣的人他從未見過。當著他的麵和他商討如何分食他，這個女人。江晚晴將人逗弄到哭了，又將那個土豆餅扔了回來。“再不吃就冇得吃。”
可憐周修然書香世家出來的小公子，隻能抱著塵土為佐料的土豆狂啃。“這就對了嘛。”
許是二兩土豆下肚，周修然反應過來，“你騙我，你身上穿的衣裳華貴，怎麼會流落在西南城。”
半大的孩子篤定，執拗地側過身子想聽自己推斷是否正確。“可惜……我是從西南迴得盛京。”
江晚晴攤了攤手，繼續撥弄著火堆。周修然吞了吞唾沫，有些結巴，“那、那你叫什麼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晚晴。”
周修然瞪大了眼睛，嘴長得比他剛纔狼吞虎嚥時還要大，“那個妖女？”
“你說什麼？”
江晚晴拿著燒得通紅的木棍，大有周修然下一句話不對，她就要用這火棍戳在他身上之意。“汝水盛傳，你迷惑了承央公子才得了這門親事。”
周修然垂著頭，少頃道，“你真的如傳聞那般需要夜夜吸食男子精氣？”
洞外天色一點點墨色侵染，洞口正對著一輪新月。江晚晴後仰著身子，手中火棍火花一閃炸出一聲響來。“汝水還說什麼了？”
周修然像是做錯事的孩童，下巴蹭在胸前，“還說你舉止無儀，行事不端……”
江晚晴眯了眯眼，“還有嗎？”
“還有你與眾多男子說不清道不明……”
周修然越說越認真，居然還掰起手指跟江晚晴數落起她來。“修然你怎麼看？”
周修然喋喋不休的嘴閉合起來，像是被蠍子蟄了，指著江晚晴，“你我並不相熟，怎可如此喚我。”
說完似是找到了藉口，猛地一翻身開始裝死，實則半睜著眼睛，耳朵豎起專聽江晚晴那處的聲響。“過來。”
知他冇睡，江晚晴往火堆裡又扔了兩塊柴火。周修然自視以不變應萬變，然而他還冇如何，那邊江晚晴又開了口。“這麼個雪天你若不離著火堆近些，是指望著你自己得了傷寒我在雪地裡給你尋藥材嗎？”
周修然的手在身側緊了緊，一咬牙，起身坐在江晚晴對麵。可能是因為那枚土豆，也可能是火舌舔動空氣，他突然覺得江晚晴還算是有幾分姿色，心裡的小人拉鋸戰一般開始品評起江晚晴與陸應淮這門親事了。須知在汝水，無人不崇敬陸應淮，因此每每提到這門親事總是對江晚晴這一方多有貶謫。“你看我乾嘛？”
江晚晴摸了摸自己的臉，也冇破相啊。周修然納悶道：“我方纔說了你許多壞話，你不生氣？”
竟是為了這個。江晚晴伸了個腰躺在地上，火堆烘烤之下身下這片地麵有著溫熱，讓她從一開始就堵住洞口的身子稍微緩和了些許。“有什麼值得罵的？”
江晚晴翹起了二郎腿，“何止汝水，盛京中那些人也曾想用吐沫淹死我，可我偏不如他們的意。”
她晃盪著二郎腿，十分愜意。周修然一邊感歎這女人落得如此境地也能談笑自如，一邊又覺得哪有什麼大家閨秀在男子麵前躺成這個樣子的。火光有些暗，江晚晴索性將還剩的木柴一股腦地丟進火堆。“躺下吧。”
她如是說，“我可就找到這麼些木柴，撐不到天亮。你若不躺下，一會兒地上這點餘熱全都得散了。”
周修然雖不喜她，也知她說的有些道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第二日大隊兵馬找到兩人時，兩人隔著一道火焰燃儘的柴碳，睡得正酣。一傳十，十傳百。一早發現的兩人，冇等日頭西移，就傳成了江晚晴為了獵物誘引了周修然。江晚晴挎著個臉，為了獵物？就周修然那射箭的準頭，她用腳射都能贏他。崔晏臥在床上知道此事時，本因受了杖刑變得青白的臉十分精彩。檀越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又專心在他手中的銀盒上。盒子不大，卻飼養了四隻毒物。蜈蚣、蠍子、壁虎與蟾蜍各站著盒子一角，明明不是人，卻有一種對立之勢。“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崔晏心中謀算好了，若是知道的人不多，他便通通解決了，必要時那個姓周的也一併送上路。小太監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整個獵場的人似乎都知道了。”
崔晏拳頭一緊，砸向床鋪，驚得小太監跪著大喊恕罪。“下去吧。”
是那位一直跟在王子左右的人的聲音。小太監不敢輕舉妄動，賀蘭澈認回的這位王子如自己一般嗜殺。“瞧，我說的話竟有些不管用。”
檀越披著一身巫袍，手指挑起了小太監的下巴。“下去吧。”
小太監如同提線人偶一樣，四肢僵硬地出去了。崔晏的傷口因為剛纔的動作崩開，檀越嘴上說可憐，可繞了個圈子還是繼續看他的毒物了。“還有多久。”
崔晏悶哼，他又感覺到腕間的靈犀要從昏睡中甦醒。“就快了。”
檀越笑笑，“不過要從你身上取出靈犀還需要一味藥材。”
“什麼藥材？”
“黃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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