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西城，有一條十王街，原本居住著不少宗室王公。當初聖祖定都金陵，揚州做為江南大城，位在京畿，在康定年間曾經居住著不少宗室。
畢竟，金陵天子腳下，不是誰都能夠輪得到在金陵居住的。所以一些閒散宗室就選擇在金陵周邊的南直隸大城居住。聖祖年間，揚州、杭州、蘇州、寧波等地都居住著不少宗室和勳貴。
十王街原來叫什麼已經不可考。自從金陵克複，就有一大批張姓宗親定居揚州。當時剛剛開國立邦，江南還有不少前明餘孽，再加上當時建奴南下，有不少建奴的探子和漢奸在江南活動。為了安全，這些王公便集中到一起居住，慢慢的，這條街便被稱為十王街。
隻是如今，元奇看了看外麵蕭瑟的落葉，心中一陣苦笑。
距離當年永清遷都，不過短短二十多年。昔年這繁榮的十王街，已經蕭條若此。
這裡的府邸大多是宗室所有。所以哪怕是冇人居住，揚州府也不敢安排人進入。以至於在這十王街中，如今居然隻剩下自己這一家人了。
“公爺，該吃晚飯了。”
管家過來稟報。元奇這才從沉思中緩過神來。慢慢回過頭，元奇一邊活動著因為長時間沉思而有些僵硬的脖子，一邊問：“老林，又等了很久吧。”
這個被元奇喚作老林的老人哈哈一笑，倒是頗有幾分豪邁之氣：“無妨、老奴還能再伺候公爺幾年，總得等到公爺功成，老奴纔好下去見先王爺不是。”
“功成！”
元奇苦笑著搖了搖頭：“談何容易。當年，我努力了好久，好不容易讓那一對父子反目。本以為那位幾十年把精力都花在了一人身上，隻要想辦法離間了天家父子，大明宮那把椅子必然就不那麼穩當了。冇想到，老十那個看起來冷颼颼的傢夥纔是真正的陰貨，本公一番心血到頭來都便宜了他。”
元奇這一番石破天驚的話並冇有讓這個被喚作老林的老人表情有任何變化，很顯然，這些事情，這位老人都是知情人，甚至是主要參與者。
“公爺，永清年那次敗的確實有些可惜。但是現在，咱們不是也算緩過勁兒來了。隻要這次真的扳倒了陳瓊，林如海必然難以脫身。隻要林如海倒了，那龍椅上那位想要做什麼恐怕也就得繼續等下去了。那位不是個有耐性的，快十年了，他已經等不及了。很快，大明宮和重華宮之間就不會那麼穩當了。”
元奇還是搖了搖頭：“怕隻怕。。。。。”
還冇等元奇說完，外麵就有人在著急的呼喊，似乎是出了大事。元奇苦笑兩聲：“看來我擔心的事情成真了，出去看看吧。”
揚州城東，萃錦樓。這是一座三層高的小樓，外麵看著雖然不顯眼，但是裡麵裝修的美輪美奐。一磚一瓦用料都是十分講究，裡麵的掛飾更都是名家手筆。整個萃錦樓看起來完全就是用銀子堆起來的。
這裡，正是揚州鹽商總會所在。
萃錦樓三樓，非五大家中的話事人不得入內，平時都是關著的。不過此時，裡麵顯然是有人在。因為三樓的威壓，坐在一樓二樓的那些中小鹽商們也都不怎麼說話。當然，他們也冇有心情說話，因為確實是出了大事了。
三樓是一個大平層，如今坐在這裡的便是五大家的話事之人。黃家家主黃天華、諸葛家主諸葛誠、鄭家家主鄭經、趙家家主趙無極、崔家家主崔昊。這五個聯起手來財富可能超過中朝國庫的大豪商平時不管碰到什麼事都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樣子，不過今天，都冷著一張臉。其原因、大半在於坐在他們對麵的那個一身大紅蟒袍的中官，內侍省金陵總管太監無舌。
黃天華是在場五人中年歲最長者，也和宮中聯絡最為緊密。前明時就已經成了黃家家主的黃天華親身經曆過改朝換代，因為當時的他意誌堅定地支援大中天朝和聖祖皇帝，帶動了揚州鹽商中一大部分人靠向新朝。
聖祖皇帝感念其功，曾經親口允諾他三件事，還給了他以布衣之身直入大明宮的特權。黃天華也憑藉著這一“免死金牌”
在明亡中興的幾十年中穩住了黃家的基業。可惜啊，後繼無人，最終還是敗給了時間。
不過起碼，現在自己還是鹽商總會的話事人，黃天華看了看一臉倨傲的無舌，忽然笑道：“公公，內侍省和我們鹽商是有約定的。你們吃的不是這碗飯，所以隻要有一部分份額表示皇商無所不有也就是了。但是薛家這次，過界了吧？”
無舌心裡也是鬱悶的不行，他是在今年年初才從泉州調任金陵的，之前一直負責的是監管泉州市舶司的職司。薛家那邊，薛老爺他之前是見過的。是個厲害人物，但是也是個懂事的。到金陵後，聽說薛老爺過世，無舌還一直有些遺憾，念著幾分舊情、一直對薛家孤兒寡母多加照拂。
冇想到，一時冇注意到，薛家那個混賬行子給自己惹出了這麼大麻煩。他是內侍省中官，天子家奴，自然不畏懼幾個鹽商。雖然他們都是富可敵國之輩，但是在中朝，富可敵國可以做到，想要富過內侍省卻難。
主要是，這一次，自家是一不占理、二冇準備啊。誰知道薛家從哪弄來了那麼多鹽平價售賣。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受打擊的其實是活躍在揚州、金陵至寧波一線的私鹽販子。但是，他奶奶的那小子就冇想過皇商大規模販鹽有多犯忌諱嗎？
本來皇商的存在就令中朝各行商會感到不安，擔心其背靠天家、勢大難製。尤其是四大專營行會，更是視皇商如洪水猛獸。內侍省和這些商會都有默契，才一直維持著平穩運營。如今豐字號在南直隸犯了這個忌諱，很可能影響到江南其他地方，影響力甚至會波及中原。
內侍省雖然不怕，但是總歸麻煩不是。無舌想到宮裡那幾位老祖宗，心中就一陣陣的感到煩躁。等見到薛蟠，他若是冇個交代，咱家一定讓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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