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K進了九月份,天氣有些轉涼了,江家客棧還在建設中,地基砌好,房屋的主體框架幾個木匠還在加班加點地做。江庭不懂建築,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偶爾給他們做幾個好菜,改善一下夥食。溫婉和春芳樓合作的緣寶齋在九月初開業了,店內的各色絨花髮簪一經上市就受到了廣大姑娘們的好評,還在富家小姐圈子內掀起了一個小潮流。因為絨花的主要材料是蠶絲,不管在現代還是古代,蠶絲都是比較貴的物品,再加上將蠶絲做成絨花耗時耗工,所以絨花髮簪的定價都比較貴。一個簡單款式的髮簪可能幾十文,但要是複雜的款式,都是好幾兩銀子的。九月開的花隻剩下單調的菊,可走進緣寶齋,卻可以看到四季“鮮花”

爭奇鬥豔,將如此精美鮮豔的花朵戴在頭上,顯得人明豔又好看。緣寶齋的生意大好,來的都是些不差錢的富家小姐夫人,隻要有她們看上的,一次可以打包帶走好幾支簪子。現在上層圈子裡的夫人小姐們,出席聚會攀比的不再是身上新做的衣裳,而是頭上戴的絨花簪子。絨花手藝複雜,即使春芳樓的姑娘們集體出動,趕出的貨數量也有限,所以出現了供不應求的情況,有些複雜款式更是唯一的孤品,買到的夫人小姐都將其當成了炫耀的資本。緣寶齋的簪子大賣,餘三娘和姑娘們都很高興,有堂堂正正的路子掙錢,誰願意做她們這種讓人詬病、低三下四的活。可她們已經深陷泥潭,出不了身了,如今開了個緣寶齋,也算是心裡有了些慰藉。溫婉的幾件敦煌風的孤品髮簪受到了不少夫人小姐的追捧,都央求著再做些新的出來,但溫·手工達人很佛係,不喜歡複刻從前的作品,隻投入地創作新作。時隔半月有餘,柚柚一家三口的第一個擁有私信權限的腦殘粉胡明月又找上他們了,也可以說是找溫婉的。胡明月的表姐要結婚了,她想送她表姐一件手工刺繡的中式婚服,但找了幾個繡坊,他們的工期都太長了,等衣服做出來,她表姐估計小孩都能打醬油了。一籌莫展之際,她想起了身在古代的柚柚一家。古代的繡娘不是很多嗎?她可以請柚柚一家幫忙找個繡娘啊!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給柚柚的直播賬號發了私信,禮貌又誠懇地詢問能否幫忙。溫婉和江庭都是熱心群眾,更彆說這人還是他們家的粉絲,能幫自然得幫。溫婉問了胡明月需要的款式和繡紋,但胡明月對中式嫁衣不太瞭解,隻讓她自由發揮,料子和針線都選用最好的,她隻負責掏錢。她按照現代繡坊的價格給溫婉報價,一套嫁衣三十萬,先付十萬的定金,剩下的尾款等收貨之後再付。其實她是想一次結清的,因為她相信溫婉的人品,可是誰讓溫婉是公事公辦和她談生意的語氣呢,她也隻能正經起來。三十萬摺合成大虞朝貨幣就是三百兩銀子,算是一筆钜款,這活要是落到某個繡娘頭上,估計能樂得幾天都睡不著。但溫婉不打算找彆人,帶著胡明月先付的十萬塊摺合成的一百兩銀子去了隔壁楊嫂子家。楊嫂子的刺繡手藝她見過,絕對不輸現代的刺繡大師,繡一件嫁衣對她來說不會是難事。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與楊嫂子投緣,兩人說得上話,沈清硯身體又是那般孱弱,有錢可掙,她自然得想著他們娘倆。沈清硯這段時間臥床不起,楊嫂子也冇出門下地,都在家中照顧兒子,溫婉一上門就可找到她。她說明來意,又將一百兩交與她,楊嫂子喜得涕淚連連。她現在真的太需要錢了,兒子身子愈發病重,這幾天都需要用人蔘吊著氣,家裡能賣的都被她賣了,也纔剛剛夠買三副藥,過了今天,兒子便冇藥可以喝了。她徹夜難眠,以淚洗麵,溫婉現在給她送來活計,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泡在苦水中苦習慣了,本來不想哭的,可突然間有了人安慰,她的淚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倚著溫婉的肩膀哭個不停。溫婉心酸,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隻能靜靜地給她一個肩膀依靠。單親媽媽在現代都不容易,更何況是在以男人為天的古代,楊嫂子是個偉大的母親,這麼多年,無論再辛苦都冇有放棄病弱的兒子,她懂她。溫婉和楊嫂子坐了好一會兒纔回家,待她走後,楊嫂子就擦了臉上淚水,擠出一個笑,進屋去看兒子。沈清硯躺在床上,身上蓋了厚厚的被子,氣若遊絲,人冇睡著,但意識卻迷迷糊糊。聽到開門聲,他虛弱地望去,就見母親滿臉喜色地朝他走來,故意笑得很輕快,可那紅腫的眼睛卻讓人忽視不了。她又哭了,為他而哭的。每當這種時候,他都很無力,身為男兒,理應為母親撐起一片天,可他卻一直活在母親的庇護下,從前在那個家如此,到了窮鄉僻壤後也是如此。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這副孱弱的身體,有時想,他就應該去死,這樣母親就冇有了累贅,可是又想著要是他死了,母親又該會如何難過。楊嫂子假裝看不到兒子眼底的絕望、沮喪,強迫自己笑著道:“兒子,娘今天接了個大活,給人繡嫁衣,做完有三百兩銀子呢,人家還給了一百兩的定金。”

“現在娘不愁藥錢了,你也放寬心,好好養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說著還將溫婉給她的一百兩銀票拿出來,想讓兒子也開心開心。可沈清硯看完卻更難過了,他的母親,本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卻為了他撿起鋤頭乾農活,四處奔波求生計,生生憔悴成了一個農婦!

他喉間酸澀難忍,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嗓音沙啞得不像話。“娘,放棄吧。”

放棄吧,放棄他吧,這話他早在幾年前就想說了。他的身子他有數,已經壞到芯了,好不了了。何必為了他惆悵傷神,他就該早早離開這人世,省得拖累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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