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這裡,很喜歡我自己的家。”
妍妍說,“所以我在外麵待不長,時間久了就會想家,急急地想回來,回來之後,窩在這裡,就不想出門。”
妍妍說著輕輕地笑起來,語調有點憂鬱:“這裡真的就是屬於我的窩,我像一隻貓,在外麵流浪久了,或者受傷了,就會想躲回到這裡來,舔著自己的爪子和傷口,在這裡療傷。”
盛春成心想,要是我有這樣的家,我也喜歡,也會急急地想回家,可惜冇有,我的房子是租的,還冇有住出家的感覺,說不定就要被房東趕走了。
兩個人在落地窗前,麵對麵地坐下,看著外麵,看得時間久了,把寶石山和保俶塔,整個裡外西湖和孤山,都從夜色中看了出來,就像是照片上的影像,開始顯影。
妍妍和盛春成說:
“我和你說一件好玩的事情,這裡,就是君悅酒店剛剛裝修好的時候,有一次,我特意去訂了一間總統套房,不為彆的,就為了看看那總統套房,和我這裡有什麼區彆,結果發現,從總統套房的窗戶看出去,窗外的西湖,和我這裡是一樣的。”
盛春成笑了起來:“西湖還會變啊。”
“人會變啊。”
妍妍說,“人在不同的環境,心情會不一樣,眼裡的風景,也會不一樣。為什麼說一千個人眼裡,會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為什麼橫看成嶺側成峰,都是因為角度和心情不同。”
盛春成點點頭,覺得妍妍說的有道理。
“結果那天晚上,我躺在總統套房的大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覺得那個房間冷冰冰的,有點瘮人,還冇有我自己的房間舒服。所以半夜裡,我穿著酒店的睡袍,又逃回到這裡,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妍妍說著咯咯地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盛春成說:
“這樣的體會我不會有,我要是能住進總統套房,就是睡在浴缸裡,也會睡得很香,隻要想到自己在那房間的每分鐘,都是十幾塊錢,那就太爽了。”
妍妍盯著他看,嘴角含笑,看了一會,妍妍伸出手,握住了盛春成的手說:
“不要說這麼冇出息的話,以後你也會有錢的,我看好你,我不會看走眼的。等到你有錢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錢確實可以買來很多東西,但不能保證你每天做的都是美夢,隻怕是噩夢,還會更多一點。”
盛春成笑道:“我開玩笑的。”
“不要開這樣的玩笑,特彆是在其他人麵前。”
妍妍看著他,認真地說:“你是男人,開這樣的玩笑,會讓人看輕你的。”
盛春成點點頭說,好吧。
妍妍放開了盛春成,雙手在木幾上輕輕拍了一下,叫道:“老實交待,你為什麼叫我曹操?”
盛春成反問:“你呢?你為什麼叫我曹操?”
“你是男生,你先說。”
盛春成說好吧:“我正在家裡看你的朋友圈,還冇有來得及看小紅書,你的電話就來了,不是曹操是什麼?”
妍妍點點頭:“我在算著時間,正在想,你該到了時候,結果門鈴就響了起來,你不是曹操是什麼?”
兩個人互相看著,看了一會,都憋不住大笑。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人就這樣坐在湖光夜色前說笑著,半個多小時就過去了。盛春成想起來,問妍妍:
“你點了什麼外賣?怎麼還冇有到?”
妍妍看著他,不停地笑著。
盛春成問:“你笑什麼?”
妍妍說:“其實吧,我什麼都冇有點,打開APP看看,突然就冇有了食慾,怎麼,你餓了?”
盛春成搖了搖頭,他說不餓,謝謝你。
“謝我什麼?”
妍妍好奇地問。
“謝謝你為我省錢了啊。”
盛春成說。
“去!”
妍妍哼了一聲,“掛賬,還欠著,彆以為我會放過你。”
盛春成笑,好吧,我是發自肺腑地想請你吃飯,還是什麼時間都可以,隨叫隨到。
“這還差不多。”
妍妍頷首。
妍妍十根手指立起來,撐著桌麵站了起來。她和盛春成說,雖然冇有點外賣,還是需要有酒招待你,不然,怕你會在背後罵我小氣。
妍妍說著走開去,再回來的時候,拿著一瓶紅酒和兩隻杯子。把酒倒好,人又走開,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兩隻盤子,一隻盤子裡是西班牙伊比利亞火腿片,還有一隻盤子裡,是切好的哈密瓜。
妍妍用火腿片,裹好了哈密瓜,遞給盛春成說:“你嚐嚐,味道很不錯。”
盛春成放進嘴裡嚐嚐,果然,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滋味,甜,鹹,香,還有一股瓜果的清香。
妍妍和他說,這種豬,都是吃橄欖長大的,豬肉本身,就有橄欖的香氣,和哈密瓜配,正好。
兩個人坐著對飲,是最快熟稔的方式。盛春成剛進來的時候,還有些拘謹,喝著聊著,他很快就放鬆自在起來,坐久了腰累,他就站起來,走到書架前,看看書架上都有一些什麼書,他發現妍妍看的書很雜,什麼內容的都有。
妍妍坐在那裡,有時轉頭看看盛春成,有時又看著窗外。
客廳裡,牆上掛著,書架上擺著的,除了妍妍自己的照片,還有一箇中年男人的照片,男人皮膚黧黑,但五官很端正,眉宇之間,和妍妍有些像。
盛春成盯著這些照片看看,走回去還冇坐下,妍妍說:
“我爸爸。”
“什麼?”
盛春成問。
“你剛剛在看的照片,是我爸爸。”
妍妍說,盛春成“哦”
了一聲。
盛春成坐下來,和妍妍說:“叔叔長得很瀟灑,在老家?”
“不是。”
妍妍搖了搖頭,“在南極。”
盛春成“啊”
了一聲:“這麼遠?”
“對,我送他過去的。”
妍妍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去過南極?”
盛春成點點頭。
“那次,我還和你說過,是兩個人去的,還有一個人,就是我爸爸。我把他送到了南極南設得蘭群島,布希王島西部的菲爾德斯半島上,我把他的骨灰罈子,埋在了南極的冰雪裡。”
盛春成又“啊”
了一聲:“叔叔已經去世了啊,對不起!”
妍妍搖了搖頭:“冇有,他長眠在南極的冰雪下,但他一直都在這裡,我一個人的時候,經常會坐在這裡和他說話,他始終都陪著我。”
妍妍說著的時候,眼眶紅了,不過她竭力控製著,冇有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妍妍問:“你知道菲爾德斯半島上有什麼?”
盛春成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隻知道南極有企鵝。
“我們國家的長城科考站啊,笨蛋。”
妍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