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管改回熟鐵打造後,許多問題都迎刃而解。
河流解凍之後,水力鍛錘可以應用。隻試了一次,徐大乾等人立刻就拋棄了原來的手工方法。
不能比啊,差距十萬八千裡。
從前手工鍛造槍管時,錘頭就那麼大,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打到槍管的所有部位。
可水力鍛錘不同,長度正好和槍管長度一樣。一錘子下去,就可以將槍管的一麵都錘到。
用水力鍛錘打出來的槍管,又快又好,結實程度堪比精鋼。
左夢庚設計的膛線機也造出來了。
工匠們在鑽廢了八支槍管後,終於掌握了技術。隨著熟練度的提升,現在一天基本上能夠完成三支槍管。
這個速度,是從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工匠們大喜之下,立刻加快了水力鍛錘、膛線機等工具的製造。
而火帽槍的製造中,最後一個難題簧片也被工匠們解決了。
左夢庚隻是提了一嘴。
告知給工匠們鋼具備彈性,需要打造成什麼模樣。
工匠們就開始了夜以繼日的研究,年前年後一個多月,終於造出了合格的簧片。
隨著簧片的突破,火帽槍的擊發機構正式麵世。
至於護木、槍托等器件,更是一點技術含量都冇有。
將莊戶和流民中的木匠歸攏到一起,每天都能做出十幾支來。
現在冇有技能的流民都已經被各個工廠給招去了,一邊做學徒,一邊做最簡單的活。
整個左莊和軍營,冇有一個閒人。
可以預見的是,不久的將來,這裡的勞動力甚至會出現短缺。
其他部門都進展神速,左夢庚這裡也不敢耽擱。
他又進了實驗室,往硝酸裡新增汞,成功製出了雷酸汞。
不過這樣的雷酸汞還不能用,一碰就炸,實在危險。
還得往裡麵新增氯酸鉀,增強雷酸汞的穩定性,達到使用級彆。
可氯酸鉀也是如今冇有的東西,又得從頭開始試製。
左夢庚頭昏腦漲地試製氯酸鉀的時候,玻璃產業的最後一個股東也到了。
來人把左夢庚嚇的夠嗆。
“徐爾覺見過左公子。”
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公子,滿身綾羅綢緞,俊秀中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高貴,隱隱有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倨傲。
徐光啟的孫子居然親自來了。
看著這位徐若琳的大兄,左夢庚不由得上下打量。
“久聞徐兄文采斐然,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在左夢庚打量徐爾覺的時候,徐爾覺也在打量左夢庚。
左夢庚的禮物送到京師,徐光啟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巨大價值,也明白左夢庚送禮的深意,立刻給遠在鬆江的家裡送去了信件。
遠在鬆江的徐驥同樣知道玻璃事關重大,不敢怠慢,立刻派遣徐爾覺北上,促成此事。
之所以派遣了三代長孫,除了重視這筆買賣之外,徐驥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要考察考察左夢庚。
徐光啟給兒子的信中,冇有諱言徐若琳和左夢庚的事。
雖然是自己的女兒,但徐驥很清楚,能夠決定此事的肯定是徐光啟。
可對於一個武將之子,哪怕左夢庚弄出了玻璃這等新奇之物,徐驥還是不太滿意的。
徐家是什麼門戶?
豈是一個武夫能配得上的?
他又不敢違逆徐光啟的意思,於是派出徐爾覺,實地看看左夢庚如何。
徐爾覺對左夢庚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好。
隻因在他的眼中,這個年輕人外貌太粗糙了。
倒是不醜,可是五大三粗的,格外雄壯。
江南風氣,推崇風流雅緻、秀慧精美。
說白了,就是喜歡小鮮肉。
冷不丁看到這麼個硬漢,審美觀上就過不去。
再一看左夢庚的穿著,就那麼一套粗布衫子,渾身上下連一塊綢料都找不到。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不敷粉黛也就算了,略顯銅色的肌膚如同農夫。
雖說言語儘量文質彬彬了,但毫無雅意。
不過徐家的家教擺在那裡,徐爾覺還不至於當麵顯露出來。
“左兄,家祖把事情都說了。承蒙高意,徐府感激不儘。這是銀款,另外還請將江南、江西營銷一事交於徐家。”
徐光啟想要玻璃在江南、江西的營銷權。
左夢庚的關係網裡,能吃下江南、江西市場的,隻有徐光啟。
兩地顯貴雲集,錯綜複雜,尋常商人敢做這玻璃生意,隻會被吃的渣都剩不下。
徐家的入股銀子,也是十萬兩。
坦白說,有點吝嗇。
哪怕從區域講,江南、江西並冇有其他經銷商大。可江南富足甲天下,隻此一地的商業前景,就比得上其他地方的總和。
不過既然是徐若琳的家族嘛,左夢庚也就不計較了。
“此乃應有之意。待六月之後,工廠產量全麵鋪開,貨源十分充足,徐家便可行銷江南、江西各地。”
隨後左夢庚帶著徐爾覺參觀了還在興建中的玻璃工廠。
浩大的工地第一次讓徐爾覺動容。
江南富足不假,可寸土寸金,要想折騰點什麼,土地就是一個難題。
可不像山東這邊,土地根本就不值錢,有官府配合,廠子想建多大都成。
“如此大的作坊,產出何其可觀。”
左夢庚對自己的成績也很自豪。
“不如此,豈能占領市場?”
徐爾覺眯著眼,對左夢庚的看法有些不一樣了。
最起碼一個能搞出偌大產業的人,能力可見。
左夢庚為徐爾覺準備了酒宴,還叫來了黃宗羲、周遊作陪。
互相通報了姓名後,得知二人是忠烈之後,徐爾覺肅然起敬,熱切地攀談起來。
偷偷觀察左夢庚,發現他隻是在旁邊安靜作陪,並不涉及三人的話題。徐爾覺以為這是左夢庚冇甚素養,接不上話。
實際上也是如此。
左夢庚對之乎者也之類的,那是一塌糊塗,在這些文人麵前,可不敢獻醜。
不過他的涵養功夫,倒是讓徐爾覺刮目相看。
一般人身處此境,隻怕早已坐立難耐。可左夢庚卻雲淡風輕,不急不躁。
徐爾覺還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左兄不飲酒嗎?”
左夢庚搖搖頭。
“小弟年歲尚淺,不宜飲酒。”
年紀小到不能喝酒?
“不知賢弟貴庚?”
左夢庚如實回答。
“小弟年庚十四。”
“什麼,你才十四歲?”
徐爾覺一驚,好懸將酒杯揚了。
就連黃宗羲、周遊都麵露驚色,彷彿第一次認識左夢庚。
左夢庚莫名其妙。
“小弟確實年方十四,不知可有不妥?”
黃宗羲滿頭黑線,氣不打一處來。
“你瞧瞧你這模樣,說是二十都不為過。”
其他兩人附和。
徐爾覺隱隱牙疼,冇想到左夢庚居然比徐若琳還小著兩歲。
這庚辰八字……
周遊則取笑道:“要是讓士兵們知曉他們的千總才十四歲,不知作何感想?”
左夢庚臉不紅不白。
“他們並不知道。”
這話竟引得三人認同。
確實,就左夢庚這雄壯威武的模樣。他要不自報年齡,誰能想到他還是個孩子。
而且這孩子武力極為霸道,多少凶悍之輩都折在了他的手中。
徐爾覺冇有在年齡上糾結太多,徐若琳和左夢庚的事,他同樣也做不了主。
此來山東,他還有一事。
“小妹書信之中提及,賢弟懂得水車驅動之理?徐氏在江南,略有絲織營造,不知賢弟可否指點一二。”
徐若琳給家中的信裡,說了水車驅動紡織一事,引起家中重視。
徐驥立刻組織了工匠試製,可惜始終無法成功。
水力驅動紡紗,可不僅僅是在水裡立個水車就成的。
最難的,是動力轉換裝置。
其實如果看過實物,對於這個時代的工匠來說,製造一點都不難。
可難得的地方就在於,冇見過實物之前,誰也無法憑空想象出是什麼樣子的。
因此徐爾覺北上山東,除了玻璃生意外,還有就是想要獲取水車驅動的技術。
十萬兩銀子都給出去了,在徐爾覺想來,區區水車驅動而已,左夢庚必定會痛快相告。
孰料左夢庚直接來了一句。
“這個技術,徐兄想要什麼來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