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冬淩蹙眉，抓著大將軍的衣袖道：“爺爺。”
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寵溺一笑，眉梢眼角都透著溫柔道：“你曾經的那些事，在爺爺看來本就不值一提。”
太師毫不客氣的調侃挖苦：“是啊，你這大將軍橫刀立馬，殺人無數，怎會將幾千人放在眼裡。”
皇帝不疾不徐道：“大將軍，這其中莫非還有什麼隱情？”
大將軍朝皇帝拱拱手：“陛下，請允許微臣帶來的三個人上殿，是非黑白，大家一聽便知。”
不假思索，皇帝當即道：“宣！”
“看大將軍和太師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難道真有什麼隱情？”
“就算有隱情，也藥死了人啊。”
“屠城可是實打實的罪孽。”
殿中走進三個人來，眾人更加疑惑起來。
三人朝朝皇帝行禮後，站了起來，不圖元香和範大力，隻有跪著麵聖的資格，這三個人，都是有資格在殿中站著的。
葉冬淩震驚地看著爺爺，這些人，無疑是安定瘟疫最有話語權的經歷者了。
為首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婦人，打扮並不怎麼華貴，質樸無華卻不卑不亢，當先說道：“草民慈幼院慈姑，乃是安定人，經歷過兩年前的瘟疫，如今的慈幼院裡，都是當年安定瘟疫中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的孩子，我們都是神女所救，又得她安置活下來的。”
慈幼院是天擎每個地方都會有的孤兒院，裡麵都是些流離失所的孩子，在朝廷掛了名，或由朝廷撥款，或由善者捐款，給流離失所的孩子們一個臨時的家。
慈姑看了葉冬淩一眼，滿臉慈祥和感恩：“神女。”
葉冬淩搖搖頭，心虛道：“別，別這麼叫我。”
慈姑從善如流的改了口：“小六姑娘，我們都知道，當年黑心藥商囤藥發財，您頂著無藥可用的壓力，給病患開了方子，不是您醫術不行，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們不怨您。”
百官愕然，原來是這樣，害死幾千人的原因竟然是缺藥。
對於一個醫者來說，再高明的醫術也需要藥材，這確實不能算是葉冬淩有心害人。
葉冬淩閉了閉眼，道理她都懂，可看著一個個鮮活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她又怎能全然不放在心上。
當年她若擁有萬應靈藥的藥田就好了。
慈姑：“後來您以身試藥，救了安定十三縣百姓的性命，還養了無數安定無法生活下去的孩童和老人，我們給您和六皇子都供了長生牌位，大家都盼著您和六皇子長命百歲呢。”
簡單的話往往有動人心扉的力量，慈姑三言兩語讓葉冬淩心裡暖暖的。
同時也讓百官肅然起敬。
感慨葉冬淩小小女子，有善人之風。
葉冬淩杏眼水光氤氳：“謝謝你，慈姑。”
慈姑蒼老的眼中流下淚來。
薄鼎方纔被寒鬆揍得懵了，聽了慈姑的話久久說不出話來，不敢相信的搖著“豬頭”道：“不可能，你騙人，你們都是騙人的，若是冇藥，她為何要開藥方治療病患。”
慈姑聲音陡然嚴厲：“難道你讓一個醫者，冷靜的看著病人痛哭哀嚎而無動於衷嗎？”
眾人沉默。
慈姑聲音悲愴而哽噎：“哪怕治不好，能緩解一些痛苦也是好的。”
她抹了把眼淚，她的老伴就是死在那時候，冇熬過去，至少死前是安寧的。
薄鼎說不出話來，轉移話題：“就算葉冬淩事出有因，那六皇子呢，他可是親手屠殺了一萬多無辜百姓。”
“那些百姓真的是無辜嗎？”三人中的第二人聲音鏗鏘，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薄鼎，氣勢雄渾。
薄鼎看到此人，咬牙切齒，眸中凶光畢現：“莫崖，你這個劊子手！”
當年奉命封城的將軍，便是莫崖，最後要屠城的，也是莫崖，然而安定人最後還是有一大半都活下來了。
莫崖如鬆般直直地站著，俯仰無愧天地，坦然鏗鏘道：“安定缺醫少藥，食物短缺，六皇子不顧生死周旋於藥商和百官之間，給你們弄藥，運糧，而有些人，卻稍有不順就聚眾鬨事，更有那惡霸混混，搶奪災民糧食，鼓動人心，煽動不知情的災民去搶藥，甚至抓了沈星河和小六姑娘威脅六皇子將所有糧食給他們，六皇子周旋多日，本已差不多被控製的瘟疫因他們的魯莽再次蔓延爆發，你說，他們該不該殺！”
“他們圖利，卻害了數萬百姓，該不該死？”
“若不是六皇子當機立斷，斬殺暴民，安定死的人又豈止這些？”
山嶽傾塌般，莫崖單膝跪地，沙場幾番來去都麵不改色的將軍，每每想起那些畫麵仍舊動容，他朝皇帝抱拳：“皇上，末將親眼看著六皇子渾身染血，立於血海之中，欲揮劍自刎，是小六姑娘拚死勸了回來，六皇子也因此染上瘟疫，甚至在瘟疫的最後，用性命去保護活下來的人。當年的事，無論是自責還是補償，或是贖罪，六皇子都已經做了，末將以為，六皇子無罪。”
皇帝內心觸動，良久，感慨道：“朕的兒子，當有如此力挽狂瀾的魄力。”
荀侃抹了抹眼睛，大聲道：“臣附議。”
薄鼎想反駁，卻被寒鬆點穴直接定住了。
皇帝抬抬手，示意莫崖起來，看向最後一人道：“楚嵐熠，你進來做什麼？”
楚嵐熠站的筆直，卻有些吊兒郎當的嘻嘻一笑道：“皇上，我是見證人，您忘了當年我跟著六殿下一起去的安定了？”
皇帝笑駡道：“朕怎會忘，當年你這小兔崽子非要跟去，害的你爹冇少來宮裡堵朕，說吧，你要見證什麼？”
笑容一收，楚嵐熠一本正經道：“當年安定發生的一切我都看著呢，屠殺萬餘手無寸鐵的百姓又豈是輕易能放下的，直到如今，殿下每年中元都會去清虛廟懺悔，為百姓祈福，皇上，您就別打六殿下了。”
慈姑聞言，感動抹淚：“是我們連累了六殿下和小六姑娘。”
皇帝袖袍一揮：“好，不打，傳六皇子上殿。”
片刻後，蕭玉瑾被禁軍扶上殿來，步履緩慢，像是受了重傷。
葉冬淩連忙迎上去。
蕭玉瑾虛弱的腳步踉蹌一下，葉冬淩心頭猛跳，連忙扶住他問：“殿下，你身體如何，可有感覺不適？”
微微搖搖頭，蕭玉瑾慘白著臉道：“無礙。”
葉冬淩急了：“是不是傷口疼？”
蕭玉瑾眸中盈著淺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朝她眨眨眼。
杏眼微紅，葉冬淩滿臉慍怒。
懸著的心卻是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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