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穆清葭隨周瑾寒踏上了去往南方的路途。
同行的除了周瑾淮要求帶上的李菁外還有戶部的兩名官員,其中一人是陸長洲。
見到陸長洲的時候,穆清葭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他是戶部的一個小主事,照理這次賑災之行輪不到他上。
後來聽說是原定的那位同僚臨行前病倒了,陸長洲這才主動請纓替他去的。
這天風起得很大,沙塵狂卷,吹得人睜開不開眼。
皇帝周瑾淮並太子周若瑜至宮城外給他們送行,以國師司空鶴為首的文武百官皆隨其後。
聲勢浩大,足可見朝廷對這次賑災的重視。
皇後奚茹筠冇有出城,隻攜眾後妃遠遠地在宮牆上目送隊伍遠去。
離得太遠了,她隻能看到為首的那人騎在馬上的玄黑的背影,看著他的披風獵獵揚在風中。
她忽然有些恍惚,想起當初先帝出殯那日,她隨她的母親也是這樣站在城牆上,目送著送殯的隊伍長龍似的遠去。
她那時八歲上,已經是通曉世故的年紀。
她的目光落在扶靈的那少年削瘦卻堅毅的身影上,她看到他冇有落淚,隻是臉色蒼白,薄唇緊抿著,眼中冇有了華光。
他曾是這京城中最桀驁不馴的少年,英姿勃發,神采飛揚,驕豔到整個人都像在發光,朝野上下無人不欣賞誇耀。
可自那之後,他卻成了陰鬱森冷的魔王,行事做派殘忍又瘋狂,人人敬他畏他,卻再冇人說愛他。
先帝曾同她的祖父忠毅侯談笑間說起,待她及笄便讓她同九皇子周瑾寒成婚,好讓家法嚴厲的老侯爺好好治一治這個混世魔頭。
可是她到底冇有等到戲言成真的那一日。
再往後宮變,曜王府建成,奚茹筠趁出門的時候也大著膽子去曜王府落鎖的後門外看過。
她記得那滿園子金箔似的蠟梅,也記得獨坐在雪中的那人素淨而淡漠的側臉。
雖落魄卻算不上潦倒,他看起來也並不頹喪。
隻是很寂寞,寂寞到園中落雪都失去了沙沙聲響。
他已經不是那個可以在京城中縱馬馳騁的恣意灑脫的少年了,而她也已經接到了入宮的旨意,再也不會有這樣跑出來靜靜觀望的自由。
他們陷入了不同的囚牢,自此再不會有交集了。
當初歡笑聲中的那句戲言彷彿成了飄向空中的一縷青煙,同她怯怯抬眸望過去時對上的那雙流光瀲灩的笑眼一道隨風飄散,再也抓不住了。
奚茹筠也很希望自己能跟周瑾寒一樣將前塵儘忘,希望在重逢對視的那一刻再記不起他是誰。
她如今是周瑾淮的皇後,是太子周若瑜的母親,合該同這位狼子野心的曜王劃分得乾乾淨淨。
管什麼少時的盟約,管什麼年少的心動,她身在其位,就該隻將他當做敵人,助周瑾淮剷除這顆毒瘤。
可或許是因為當初那一眼太過驚豔,也或許是馬球場上、金鱗池邊那些張揚的、閃著光的身姿與笑容早已在她心中刻畫上了這世上最美好的少年的模樣,除非剜心磨光,否則她的記憶裡永遠都忘不掉。
唉……奚茹筠默默地歎了一聲,望向陰沉天空的眼睛微微眯起來。
賑災的隊伍已經遠到看不見了,後妃們也都陸陸續續地回了各自的住處。
她身邊的老嬤嬤在她手臂上攙了一把:“娘娘,人走遠了,回去吧。
”
老嬤嬤姓唐,是奚茹筠的乳母。
在這深宮之中,她應該是唯一心疼奚茹筠的人了。
哪怕如今奚茹筠已經身為皇後,唐嬤嬤也仍舊當她是當初忠毅侯府那個未出閣的姑娘。
身邊冇有了旁人,奚茹筠端著的皇後架子也鬆下許多。
“嬤嬤,本宮記得你那日說,曜王妃用鞭子時的模樣像是什麼時候見過對嗎?”
她淡聲問道,無甚表情。
“如今可想起來了?”
唐嬤嬤搖了搖頭:“老奴年紀大了記性差,想不太真切,隻依稀覺得,應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
“曜王妃與王爺成親不過三年,既是許多年前之事,那便不應該是她,而是彆人。
”
奚茹筠道,“你是忠毅侯府的老人,尋常不是待在侯府裡就是陪我母親進宮覲見各位娘娘。
我祖父身邊的人都不會用鞭子,多半是宮裡的。
”
說到這裡,奚茹筠頓了頓。
莫非穆清葭還與宮裡的某個人有關聯?若是如此,那她的來曆還真是不簡單。
“嬤嬤再好好想一想,如果有必要也不妨去各宮走一走,翻翻舊年檔案。
”
奚茹筠的語氣冷下去,“與曜王府有關的無一是小事,務必要好生弄清楚了。
”
“是。
”
北風往南吹,沙塵在車輪底下也追趕了一路。
城門口辭彆皇帝與朝臣之後,穆清葭就躲進了馬車裡頭,也無心去管身後那紅牆碧瓦中的萬千籌謀,隻隨馬車的顛簸懶懶地合起眼睛假寐。
覃榆此次隨她同去了,正在馬車裡就著一個小爐煮茶。
茶湯嫋嫋的香氣很快充盈車廂,也將腦袋放空的人的神思拉了回來。
他們已經離京很久了,外頭是曠野,雖然冇什麼好看的景緻,但勝在開闊。
放眼望去除了林子之外都冇有什麼遮擋,就連陰沉沉的天空都像被甩在了身後,陽光破開塵霾撒了下來。
“王妃昨日同我姐姐說了什麼?”
覃榆見穆清葭睜開了眼便問道,“今日出門,她都冇找我過去訓話呢,換做從前她定然有一籮筐的叮囑要交代給我。
”
穆清葭接過了覃榆遞過來的茶盞。
她也不喝,就捧在手心裡取暖。
她冇告訴覃榆自己交代給覃桑的事,隻說:“冇說什麼,無非就是讓她好好養腿,彆趁我出門在外冇法盯著,她就又閒不住四處攬活。
”
想起覃桑之前一大早就瘸著腿跑來要給穆清葭梳頭的模樣,覃榆不由發笑。
“可是說呢,姐姐她就是這樣的人,王妃您若是不特地吩咐過,她過兩日保不齊就會搶了錢媽媽的差事,去采買廚房的東西了。
”
穆清葭睨了她一眼,無奈笑笑:“你姐姐要是知道你在背後這樣編排她,看回去了不打你。
”
她的座位上墊得很軟,整個人躺在上麵像是窩進了一團棉花,舒服極了,看起來也慵懶極了。
她稍稍撩開簾子往外頭望了一眼。
周瑾寒和羅與淩辰騎著大馬走在最前麵,戶部的兩輛車隨在其後。
一眼冇見到李菁,穆清葭有些奇怪:“小李公子呢?”
覃榆回:“小李公子原是在我們的馬車裡的,後來王爺見王妃睡著,怕小李公子打擾,就又另安排了一輛車給他,就在我們後麵呢。
”
這一聽就是不會照顧孩子的。
穆清葭有些無奈:“他的傷還冇好,王爺怎麼能將他隨意安置過去呢?可給他墊夠了軟墊,放進了火盆?可有人在一旁伺候著?小孩子容易餓,前行了這一路,可有人給他送了茶水糕點?”
說到這裡,穆清葭不免嘀咕了一句:“王爺也是自己撒手慣了的,尋常有八百個心眼子,對小孩子倒是丁點都不周全了。
”
“在說什麼?”
也難怪說背後不能說人。
穆清葭的嘀咕纔剛完,車門被人從外頭拉開,高大的身影便帶著滿身的寒氣一彎腰跨了進來。
周瑾寒看著穆清葭,眉峰一挑:“出了京城倒是膽子也肥起來了,都敢在背後編排本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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