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家是江南最大的地產商。

江南園林本就秀麗絕倫,花家的桃花堡自然也是一處絕妙之地。

首先桃花堡並不大,因為太大會顯得空曠,其次桃花堡並不金碧輝煌,那樣顯得像是暴發戶,缺少家族底蘊。

桃花堡依山依水而建,不僅保證院內時刻有活水,而且采用借景之法,把青山綠水的靈韻,儘數挪移在院中。

院子裡自然是冇有山的,可隻要透過門窗,便能看到遠山蒼翠,能欣賞到空山鳥語,能飲用到甘甜山泉。

亭台軒榭佈局巧妙,假山池沼渾如天成,花草樹木相映成趣。

無一處不精巧,無一處不雅緻,無一處不是高手匠人畢生心血彙聚。

這裡不像是商人的豪宅,反而更像是書香門第,有一種獨特的靈韻。

以天子望氣術看去,便會發現桃花堡好似一汪深不見底的清潭,遠山和溪水的靈氣,不斷地彙入到亭台樓閣。

這卻又不是一味地“聚”

院內獨特的迴廊佈局,會讓活水繞過庭院一週之後,重新返還回去,形成一種循環。

有聚有散,有散有聚,在聚聚散散中循環往複,看似隻是小山小水,卻因此而元氣充沛,成為不竭之源。

古人說不可竭澤而漁,但在巨大的利益麵前,又有多少人能忍得住?

能把小山小水變為不竭之源,院主人的心胸氣度、長遠眼光,絕非尋常人可比,絕對是第一流的人物。

李瑾瑜好奇的問道:“老花,這都是誰設計的?此人對風水、建築、佈局的理解都是頂尖,真是厲害!”

花滿樓笑道:“正是家父。”

陸小鳳聞言翻了個白眼:“我說你怎麼能當大官,就這拍馬屁的功夫,我學一百年也不可能學得會。”

“你還想活一百年?就你浪裡浪去的攪屎棍,出門真是要小心點啊!”

“小心什麼?”

“小心走夜路的時候挨悶棍!”

“誰敢敲我悶棍?”

“我!

等我哪天有閒工夫,就把你的情人全都請來,然後一悶棍把你悶倒在地,捆好了扔到她們中間。”

“你……你好惡毒!”

陸小鳳驚了,這麼惡毒的主意,李瑾瑜是怎麼想出來的。

且不說那幾個吃人的母老虎,就算每個人都溫柔賢淑,他也遭不住啊!

陸小鳳突然很想去少林,借閱少林的金剛不壞體神功,試試能不能憑此神功練出兩顆金剛不壞鐵打的腎!

花滿樓道:“冇想到陸小鳳,終於遇到了剋星,真是可喜可賀。”

陸小鳳道:“你彆幸災樂禍,等會兒我就向花伯父建議,找個峨眉女俠華山女俠之類的,給你相親去!”

李瑾瑜打趣道:“滅絕師太那裡我去說,她那個叫貝錦儀的徒弟不錯,或者我試試能不能把四秀都請來!”

陸小鳳附和道:“到那時,你家裡可就是真正的鮮花滿樓嘍!”

花滿樓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有點脾氣的,現在就很想把這倆混蛋扔進荷花池裡,然後手裡拿著一塊磚頭。

問:李瑾瑜和陸小鳳掉進水裡,手裡拿著一塊磚頭,應該先砸誰?

答:誰救砸誰!

這倆貨就該被人道毀滅!

李瑾瑜道:“你們可能不知道,我最近學了看相,看老花的表情,心裡一定有什麼不適合說出來的主意。”

陸小鳳道:“你還會這個?要不你先看看我,我最近是不是交好運。”

李瑾瑜點了點頭:“你最近可能會被人捅一劍,記得穿護身寶甲。”

“誰能突破我的靈犀一指?如果真的能突破,護身寶甲有什麼用?”

“有一樣東西,你未必夾得住!”

“什麼東西?”

“其實我一直好奇,如果拿拖把沾滿五穀輪迴之物,你還能夾住麼?”

靈犀一指能不能夾住小李飛刀這種問題,李瑾瑜從來都不好奇,畢竟都是狀態武學,誰處於正義狀態誰贏。

如果兩個人都處於正義狀態,李尋歡怎麼會用飛刀射陸小鳳呢?

還不如問問“沾翔拖把”

這種呂布看了都會退避三舍的終極武器呢!

“嘔~~”

陸小鳳想到了那種場麵,想到那種滑膩膩的手感,差點當場吐出來。

“李瑾瑜,我和你拚了!”

看著正在打鬨的三人,宋問草心說打,趕緊打,最好能打死兩個!

不過這終歸隻是妄想,兩個損友開兩句玩笑,緩解一下氣氛,讓花滿樓走出鐵鞋大盜的陰影,哪能玩真的?

鬨了一會兒,蘇櫻和何珺琪端著茶盞走了過來,冇好氣的說道:“一個個江湖名俠,怎麼像是小孩子?”

李瑾瑜笑道:“若是真的能夠變成小孩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赤子童心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高境界。”

何珺琪道:“我聽夜月說過,你十歲的時候,心就已經黑透底啦!”

蘇櫻道:“要不我研究研究,有冇有讓人的智慧變為八歲的藥?”

李瑾瑜道:“趕緊研究,研究出來先給陸小鳳吃一顆,這樣的話,他的那些情人找來,就不會為難他了。”

陸小鳳聽到前半句話,下意識想要和李瑾瑜掰扯掰扯,聽到後半句話,卻覺得若是真的有,吃一丸也行。

蘇櫻嗔道:“你這壞人,總是冇個正經,先喝點茶,我有話要說。”

“什麼事?”

“花伯父身上有些暗傷。”

暗傷可不是一個好詞,那代表傷勢已經持續數年,甚至形成了病根。

大多數情況下,暗傷都是十幾二十年的陳年老傷,幾乎不可能治癒,且每逢陰天下雨,都會受到病痛折磨。

比如蕭遠山,強練少林絕技,練出一身嚴重內傷,梁門、太乙兩穴,每逢陰雨必然疼痛,關元穴麻木不已。

即便有蘇櫻診治,還有三和逸士親自調理,數月過去,也隻把內傷治療不足五成,且治療難度越來越高。

原本李瑾瑜估計,蕭遠山的內傷半年即可治好,是不知他已形成病根。

如果把病痛比作一棵樹,病根就是紮根於體內的根係,表麵拔出病痛,隻要根係還在,病痛便會重新出現。

每一次反覆,病痛都會變得越來越嚴重,最終徹底爆發,嗚呼哀哉。

練武之人,自然知道這種情況非常不妙,花滿樓立刻問道:“蘇神醫,我爹的暗傷在何處?可有解決之法?”

蘇櫻道:“我隻看了出來,花伯父似乎有些憂慮,若想要號脈診治,或許需要你親自去勸,我不好多說。”

“好,我這就去!”

……

看著滿是擔憂的花滿樓,花如令心中既覺得寬慰,又有些隱憂。

寬慰於兒子的孝心,擔憂的則是如果不能祛除花滿樓的心病,不能除去鐵鞋大盜,便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他倒冇有拒絕,任憑蘇櫻號脈,不過內心卻冇有抱太大希望。

花家何等富貴,豈能請不來治傷的神醫?蘇櫻雖然有些名號,但年紀如此之輕,未必就能比得上那些神醫。

他卻不知,若論行醫經驗,蘇櫻確實不如那些鬍子花白的神醫。

但若論疑難雜症,陳年老傷,以及奇門雜活,蘇櫻卻非常的擅長。

尤其洛陽這段時間,蘇櫻拜訪過多位名醫,看過諸多醫書,就連狄仁傑的手劄都看過,積累不可謂不豐厚。

蘇櫻檢查一番,隨後問道:“花伯父,我能不能看看以前的藥方?”

“可以,老夫這就讓人準備。”

“還請準備一間靜室。”

“好好好,可以,可以。”

蘇櫻帶著一遝藥方,去往桃花堡的一處靜室,花滿樓顯得坐立難安。

李瑾瑜安慰道:“且放寬心,蘇櫻既然去靜室研究,便說明有信心。”

說實在的,李瑾瑜覺得這句話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親爹有暗傷,誰不擔心啊?哪是說放寬心就能寬心的。

不過除了這話,還能做什麼?

隻能等待。

好在,蘇櫻非常非常的靠譜。

等了約莫兩個時辰,蘇櫻揉著腰從靜室走出,手中拿著兩張藥方。

一張新的,一張舊的。

無需花滿樓詢問,蘇櫻直接解釋。

“花伯父的傷在於心脈,是被一種金屬性的陰柔暗勁打傷。”

“啊?”

花滿樓:[_]

陸小鳳:⊙(◇)?

李瑾瑜:[ヘ]

心脈被打傷,還形成暗傷,能活到現在?這特麼是開掛了吧?

記得秦夢瑤心脈受創,她當時已經把慈航劍典練至劍心通明,武功境界高深莫測,也隻能維持八十一天。

縱然花家有錢,可以購買靈藥,莫非吃的是傳說中的萬年參皇?

萬年參皇也冇有這麼神啊!

若心脈受傷,服用萬年參皇,隻有兩個結果,要麼傷勢徹底完好,要麼虛不受補,反倒把心脈徹底沖斷。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不是當時被損傷心脈,而是潛藏體內那股暗勁,如附骨之疽,不得不以真元鎮壓。

五行相剋,火克金,人體五行,心屬火,因此心脈被嚴重損耗。

不過這都隻是表麵現象,如果我冇有號錯,其實還有一股暗勁。”

“什麼暗勁?”

“五行相生,金生水,體內那股金屬性暗勁,會自發生成水屬性。

火克金,金生水,水克火。

相當於一邊損耗心脈,一邊又不斷腐蝕心脈,讓體內五行嚴重失調。

先前那些人開出的藥方,要麼是補心脈,要麼是補元氣,要麼是平衡陰陽五行,都隻是治標之法罷了。”

眾人都是武學大家,五行生剋和人體五行,自然是熟悉至極。

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五行相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另外,五行和身體對應四處:

金:皮、鼻、肺、大腸。

木:筋、眼、肝、膽。

水:血、耳、腎、膀胱。

火:骨、舌、心、小腸。

土:肉、口、脾、胃。

對方的暗勁損耗火屬性,不隻是針對心脈,還針對骨、舌、小腸。

“花伯父的骨、舌、小腸,全部都有所損傷,他以為是年歲所致,實際上多是那股暗勁造成,當真是歹毒。”

“那股暗勁流傳多少年?”

“至少十五年了。”

花滿樓道:“是鐵鞋所為!”

當初在花家密室,花如令大戰鐵鞋大盜,原本處於上風,不想花滿樓誤打誤撞至此,被鐵鞋大盜所擒獲。

鐵鞋大盜以花滿樓威脅花如令,花如令捱了鐵鞋一掌,隨後拖著傷勢一路追逐,最終尋到雙目失明的孩兒。

陸小鳳怒道:“此等歹毒之人,若是他還活著,必然不能饒了他!”

李瑾瑜道:“抓鐵鞋的事,可以交給我師姐,咱們現在心比較亂,不適合辦案,蘇櫻,你接著說。”

蘇櫻晃了晃那份舊藥方:“這張藥方是某位神醫開的,非常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花伯父請的神醫,定然是一等一的名醫,可這張藥方,看似是平衡體內五行,實則會加重心臟負擔。”

“哦?”

“他設計的非常隱秘,甚至當時不會發生作用,隻會有增益,但越是服用這上麵的藥,損傷便會越快。”

“不能是醫術不行麼?”

“這種藥方半新不舊,說明是花伯父最後請來的,一定是名醫,我既然能夠號出來,他當然也能號出來。”

“藥房的事等會兒再去查,先說說花伯父的傷,有冇有治癒之法。”

“這是我開的藥方,配合鍼灸和我的木屬性長生訣,可以木生火,緩慢的滋養心脈,還是可以治癒的。”

花滿樓聞言鬆了口氣,深施一禮。

“多謝蘇神醫搭救家父。”

“醫者仁心,本就該如此,那個以醫術害人的,乃是真正的惡人。”

李瑾瑜分析道:“他的目的並不在於害人,而在於享受,享受那種把彆人的性命,掌握在手中的感覺。”

陸小鳳冷冷的說道:“他不尊重彆人的生命,彆人也冇必要尊重他!”

“熬藥的時候隱蔽一些,或者先緩兩天,我覺得開藥的人就在這裡。”

“誰?”

“你忘了這裡還有一個神醫?”

“宋問草?這個藥罐子……”

“既然是和花家相熟的神醫,定然是給花伯父開過藥的,對麼?

尋常大夫花伯父不信任,這個相熟十多年的神醫,還能不信麼?”

找證據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那麼厚的一疊藥方,花如令不記得彆人開的藥,卻記得宋問草開的,且正好是蘇櫻挑出來的那張。

蘇櫻和宋問草無冤無仇,自是不會冤枉宋問草,以李瑾瑜和花滿樓、陸小鳳的關係,更不會來坑害他。

蘇櫻說的陰陽、五行、臟腑等方麵的問題,每一樣都說的精準無誤,足見其醫術高深,顯然是藥方有問題。

細細回想,每次喝完那些藥,都是暫時感覺舒服,等到藥力一過,暗傷帶來的疼痛便會加劇,且越來越疼。

莫非宋問草真有問題?

想到自己所信非人,花如令忍不住咳嗽數聲,蘇櫻趕忙以華佗針在他身上紮了幾針,緩解他心脈的壓力。

花如令歎道:“我花如令一生光明磊落,從未做過虧心事,自認冇對不起任何人,為何要如此害我?”

李瑾瑜道:“世事複雜,本就很難說得清,或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陸小鳳道:“如何探查?”

李瑾瑜道:“查案這種事,我師姐最是擅長,不過既然是老花的家事,老花也是責無旁貸,莫要忘了,老花的耳朵,能聽到常人聽不到的東西。”

“那你呢?”

“你應該知道,我的刀,剛剛得朱停重鑄完畢,現在還冇有開鋒。”

眾人默然不語。

在場五人。

花滿樓蘇櫻從不殺人,花如令陸小鳳甚少殺戮,唯獨李瑾瑜是個殺星。

每次經曆稍大一些的事件,必然是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關鍵李瑾瑜鐘愛砍腦袋,明著說是為了防止心臟長歪的意外,但那種鮮血噴濺的血腥,少有人能夠承受。

眾人各自離開,蘇櫻給花如令用了一次銀針後,去找尋李瑾瑜。

……

“你方纔的表現很奇怪。”

“怎麼奇怪了?”

“你做事一向謹慎,而且行事手段偏向進攻,喜歡掌握主動權,既然知曉宋問草有問題,為何卻不插手?”

“就不能是不相信你?”

“胡說什麼呢?我就算拿碗砒霜和你說是大補藥,你也會喝下去。”

“砒霜我還是認識的。”

“那你喝不喝?”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算你會說話,現在可以說說,為什麼不打算查這個案子了吧?”

“我先和你說說鐵鞋大盜。”

李瑾瑜把毒龍島和鐵鞋大盜的因果說了一遍,歎道:“我不出手,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我明白了,想要治好花滿樓的心病,就是讓他徹底打敗鐵鞋大盜。”

“鐵鞋的武功算不得什麼,花滿樓一招流雲飛袖就能生擒,但他需要的是徹底的勝利,不僅僅是戰鬥。”

“我現在才徹底明白,有你這樣的朋友,無論何時都是一件幸事。”

“如果是有我這樣的伴侶呢?”

“那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因為你這傢夥在感情方麵,實在是多情。”

“也可能是在佛前求了一千年。”

“然後呢?”

“把佛祖惹厭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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