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舒出一口氣，麵色微霽，複而執起象背上的韁繩，馭使戰象走向柳如顏。柳如顏與劉信及時勒住馬，他倆幾乎同時抬起頭，看向麵前的龐然大物。“還不快上來。”
沈晏初抬了抬下巴。柳如顏翻身下馬，來到戰象麵前，難以置信地仰著臉。沈晏初用白族語發出指令，戰象便伏低了身子，長長的象鼻緩緩垂至地麵。柳如顏剛踩住象鼻上的鎖子甲，它便揚起象鼻，將她送入塔樓。劉信有樣學樣，攀住象鼻鑽進樓裡。“不錯，不錯。”
劉信連聲感慨，感覺這輩子能騎一回大象，也算是值了。沈晏初瞥了兩人一眼，在看到柳如顏眼底的訝異時，他漠然轉過臉，嘴角卻掩不住一絲笑意。極輕極淺。“坐穩了。”
他淺淡說道。劉信嘖嘖稱奇：“想不到蕭七兄弟還會馭象，人才啊。”
“蕭七？”
沈晏初喃喃自語，驀地反應過來，“小氣？”
難怪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哪裡不對味。“咳咳——”
柳如顏直接移開眼，如同老僧坐定。沈晏初無奈搖頭。罷了，總歸是她取得名，況且也算不得難聽。比起白芷的“苟旦”
董輕弦的“張二黑”
簡直高雅許多。沈晏初暗中比較一番，心裡愈發覺得滿意，他執起韁繩，馭使戰象奔跑起來。戰象體型龐大，快速奔跑時地麵為之撼動。柳如顏伸出手，牢牢抓住鐵欄，纔不至於被甩飛出去。耳邊是象甲的金屬音碰撞不停，她透過塔樓看向遠方，金戈鐵馬皆化為一幕幕殘影，從眼前急速掠去。有戰象為駕，周圍的南漢兵紛紛躲避。他們一路暢通無堵，馳騁在茫茫原野。柳如顏擺脫困境後，她讓夜尋調出董輕弦的錄製影像，發現董輕弦離她並不遠。“去西南方向，董輕弦在那兒。”
她衝沈晏初說道。“想不到他孤身一人，居然能闖到這裡。”
沈晏初頗為詫異。距離越來越近，柳如顏起身眺望，遠遠地就看見董輕弦單槍匹馬，闖過重重人海。董輕弦並不戀戰，出手時更不會重傷旁人。他無心傷人，但士兵們上陣殺敵，下手哪會留情。是以，即便董輕弦身披鎧甲，胸前已是鮮血淋漓。長時間的作戰耗儘了他所有的氣力，董輕弦唇色泛白，一步步，堅定不移地闖過人山人海。放目望去，一條泛著波光的河川曲折蜿蜒，隱約能看到南漢軍的大船。倘若他拚儘全力救出了公輸宇，其他人就不必涉險，顏兒她亦是會心生歡喜，董輕弦強忍住痛，暗暗地想。“二黑哥——”
是誰在喚他？董輕弦悵然回頭，遠遠地，他看到柳如顏趴在戰象背上，朝他奮力揮手。董輕弦當即提氣躍起，眨眼功夫就來到塔樓之中。“你受傷了。”
柳如顏發現他胸前的血跡時，不由皺起眉。他頓時拿手捂住，垂下目：“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
看向那幾道猙獰的傷口，她再三問道：“當真不礙事？”
董輕弦自然點頭：“我何曾騙過你，回頭讓白芷抹點藥就好。”
“既然如此……”
柳如顏緩緩說著，手掌冷不防地向前揮出，掃過他胸前。董輕弦完全冇意識到她會突然出手，他護住傷口，險險躲開這一擊。柳如顏瞬間收手，盯著他道：“還說傷得不重，也不看看臉色有多差。”
董輕弦抿唇不語。“拿你冇辦法。”
她歎了聲氣，眼睛忍不住潮紅，心裡泛著苦澀。她掏進腰袋，假意要取東西，實則從係統商城兌換出最好的金創藥。董輕弦眼睜睜地看著她從袋中陸續取出藥瓶、剪刀、細布……冇想到她能隨身帶來這麼多東西。“劉信，你會上藥麼？”
她問。劉信撓撓頭：“該不會是想讓我替他上藥？”
柳如顏顧及到董輕弦麪皮薄，她不好當眾扒人家衣裳，於是便轉過臉，背對著他們說：“有勞你替他包紮傷口。”
“那行，我且試試啊。”
劉信捧起金創藥。她抿起唇，又不放心地說：“記得下手輕點，彆弄痛了。”
劉信呐呐點頭，去幫董輕弦脫衣服。“其實……沿著傷口處剪開衫子便好。”
她忍不住交代一句。劉信笨手笨腳地照做。董輕弦默了一瞬，打斷他：“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他直接揭起衣襬，從劉信手中接過細布，拿清水浸濕，沿著傷口處小心塗抹。劉信看著都覺得肉痛。待到胸腹處的血跡完全抹去，整個細布紅得幾乎滴血。董輕弦緊抿住唇，輕輕抹上藥膏，清涼的膏體融化吸收，頓時冇那麼痛了。“幸而冇傷到要害。”
劉信感歎。這些刀傷看著猙獰，但總歸是些皮外傷，修養一陣子便好。柳如顏背對而站，丹唇緊繃，一瞬不瞬地聽著後方的動靜，直到聽到劉信說傷得不重，這才放下心來：“接下來的事由我出麵處理，你好生休養，彆再動武了。”
董輕弦正在包紮傷口，聽到她這麼說，霎時抬眼看去，視線中是她挺直的背影。“我無礙，能幫得上大家。”
“既然受傷了，就彆再去冒險。”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晏初突然出聲，“有我在，大家必不會有事。”
“那好……”
董輕弦怏怏地垂下頭，眼裡有些不甘心。待他們離戰區越來越遠，山路儘頭，長河流淌，南漢的船隻橫跨整個江麵。劉信舉目望去，見戰艦密密麻麻的，看得他眼睛都花了。“你們說公輸宇到底藏在哪艘船上，這得從何處找起呀？”
柳如顏躍下大象，徑直走向河灘。她揚手指向一處：“礁石旁，掛黑色戰旗的便是了。”
劉信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這你也知道，瞎蒙的吧！”
“跟著她便是。”
沈晏初直覺篤定，順手把戰象拴在一棵樹旁。劉信心下覺得奇怪，隻當這是大將軍下達的軍令，他照做便是。眼見幾人逐漸走遠，董輕弦站在原處踟躇片刻，終是不想留在岸邊，他尋來一張弩弓，追上前：“我掩護你們。”
柳如顏睨向他手中的弩弓，以他能力想必不會有事。“凡事小心，彆再受傷了。”
她抬了抬手指，眼底儘是擔心。董輕弦頷首一笑：“好，顏兒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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