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趙彥從白芷手中奪回藥瓶，“你竟然汙陷貧道。”
“難道我說錯了？”
白芷沉穩應對，“分明是服藥後中毒猝死，卻被你們這群方士，捏造為白日昇仙。”
此話一出，下麵一片嘩然。自古皆有服用仙丹的事情，在大家心裡，服藥而亡，乃是修成正果得道成仙，哪有什麼中毒之說。更何況，能供奉起方士，食用仙丹的人非富即貴，誰會平白去驗屍，自找晦氣呀。這時，一名藥師也提出了異議。他向白芷作禮：“據《抱樸子·仙藥》記載，夫五穀猶能活人，人得之則生，絕之則死，又況於上品之神藥，其益人豈不萬倍於五穀”
其他人紛紛表示讚同，在他們看來，煉丹，亦屬於藥師們涉獵的範疇。四周都是附和聲，趙彥撣撣袖上並不存在的塵土，揚眉道：“以鉛砂、硫磺、水銀等物煉製的仙丹，入火百鍊不消，入土千年不朽，入水萬年不腐，亦能儲存丹中草藥的藥性不敗。人若食用，則不滅，是以為長生之道。”
“我看是求死之道纔對。”
白芷直言不諱。“你，冥頑不靈！”
趙彥嗆道，他指著白芷怒罵，“頂著藥仙之名卻質疑仙丹之效，難道，禦醫們明知道此丹有毒，還呈給君主服用不成？”
眾藥師看著白芷，眼神漸漸變了味道。丹方自古傳承，講究以金石之物塑凡人之身，身死則成仙，何來的中毒猝死。難道藥仙真如方士所說的那樣，是個沽名釣譽之輩？對此，白芷視而不見，他讓蒼朮，捉來一隻家禽。“這又是作什麼？”
趙彥眉梢微揚。白芷並不看他，淡然道：“驗毒。”
“驗什麼毒！”
趙彥瞪眼。白芷身形一動，趁其不備，搶下對方手中的青玉瓶：“借你丹藥一用。”
“你想做什麼，這可是上品丹華，快還予貧道！”
“哦？”
白芷將瓶中的丹華倒在手心，對身旁侍候的蒼朮交代，“也不過一吊錢的造價，蒼朮，還他兩吊足矣。”
趙彥簡直怒不可遏，他將蒼朮奉上來的錢幣扔在地上：“誰稀罕你的破錢！”
白芷眉目淡淡不為所動，取來藥杵將這些丹藥完全碾碎，與小米混雜在一起，餵給麵前的雄雞。待家畜食儘，他轉身望向眾人：“今日大比，尚未完成製藥的藥師，還請回席繼續比試。”
聞言，那些開小差的藥師們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再次投入到製藥當中。白芷在旁巡視點評，一個時辰過後，蒼朮走了過來。“先生，藥效發作了。”
眾人隨即去看。見籠中的家畜先是躁動不安的衝撞籠舍，繼而軟倒在地，脖子耷拉著，毛羽蓬鬆豎起，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白芷對坐在不遠處的趙彥說：“人服用仙丹稱為得道成仙，那這隻家畜，應當稱為雞犬昇天不成？”
趙彥跑過來，瞧了眼籠子：“你這是強詞奪理，尋常人誰會吃那麼多仙丹。”
“可趙方士不久前還說過，此丹在體內不腐不朽，這吃一顆，與吃十顆又有何區彆？”
白芷將青玉瓶拿在手上，麵向眾人朗聲說道：“大家都知道，金石提取之物可驅毒蟲。可如今，卻被方士煉成高昂的丹藥，服丹而死者屢見不鮮，為求自保，這些方士又胡掐為得道成仙。”
“那好。”
白芷從瓶內倒出最後一顆仙丹，眼神熠熠似有光華流淌，他彎唇一笑，燦若華錦，“此藥如此珍貴，不如趙方士也服用，如何？”
趙彥氣得鬍子發顫，他盯著麵前的丹藥，耳邊是眾藥師的催促聲。他撚起藥丸子一口吞下，眸色猙獰地道：“服用仙丹可延年益壽，世人愚鈍不知，竟枉信這姓白的小子，真是糊塗啊。”
趙彥手持拂塵，指了指白芷，隨後又望向眾人：“你們且看著，質疑天道者必受天譴，白芷，死後必下九幽地府！”
白芷立於青天之下，廣袖隨風飄舉，背梁挺直，神色未變。此時院中還聚集了不少圍觀的百姓，人群之後傳來說話聲：“這位老道好生狂妄。”
“祝由之術，源於巫醫，他們信奉鬼神之事，不可盲目偏信。”
“嗬，你倒是記得的清楚。”
說話的正是柳如顏，在她對麵，是戴著鬥笠的沈晏初。他搖了搖頭：“略有印象……”
柳如顏打斷他：“行了，待會兒我進去找藥仙，你就在院裡好生等著。”
沈晏初看了一眼擁擠的人群，似乎有些不滿：“你速去速回。”
比試結束後，白芷當場選出幾名青年為三品藥師，院中的人也相繼散去。蒼朮卻踟躕不前，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藥童看出他的猶豫，問道：“蒼朮大哥是有什麼話想對先生說？”
蒼朮點頭。白先生年輕氣盛又性情耿直，得罪了權貴而不自知。正所謂，過剛者易折。方纔那番激辯，得罪趙彥不說，更是得罪了信奉仙術的王公貴胄。“不知怎樣，才能說服先生出去避避風頭？”
蒼朮低聲道。“避風頭？”
藥童懵懂，“你是說咱們這兒風大，出去避避？”
蒼朮不答話，隻是皺著眉頭若有所思。藥童自言自語：“這個好辦呀，楊林坡那帶風小，還盛產靈芝，聽說有村民挖到一顆銅盆大小的黃芝，就連隔壁藥鋪的張大夫都給驚動了。”
兩人說話聲並不大，離白芷所站之處也有十來步距離，偏偏就讓他逮著字眼，動作迅疾地走來，逮著藥童連聲追問：“楊林坡有人挖到黃芝？張大夫親自前去？什麼時候動的身？”
“這……”
麵對他的連番詢問，藥童一時反應不來。蒼朮見此心念一動，連忙道：“先生莫急，楊林坡確實發現了罕見黃芝，張大夫也是不久之前才動的身。”
“你說我怎能不急。”
藥仙在院中來回踱步，白皙清雋的麵龐有幾分懊惱，“黃芝味甘，主心腹五邪，熬製的膏汁能讓病者延壽。不行，我得儘快動身，不能再讓張老頭子搶先。”
白芷說走就走，真應了那句雷厲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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