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過晚膳。柳如顏臨闌而望，看著樓下過往的行人，街頭巷尾的好不熱鬨。她托住腮，忽覺得肩膀一沉，有人替她披了一件狐裘。“帶你出去逛逛。”
沈晏初笑道。柳如顏按耐不住地問：“我們若是走了，空淨法師逃掉怎辦？”
沈晏初淺笑：“隻是不想被那幫臭小子跟著的藉口罷了。”
“誒？”
沈晏初徐徐道：“先前已在空淨的身上種了血咒，既冇有我的吩咐，他自然不得走動。”
柳如顏小聲嘀咕：“也不早說。”
他但笑不語。“尊主——”
柳如顏喚，然後湊到他耳邊，笑得諂媚，“不知尊主何時能替我解開血咒？”
沈晏初凝向她，並未作聲。柳如顏攏近前，拿手指去戳他。沈晏初抿著唇，依舊紋絲不動。隨之，他被她捂住了雙眼，緊接著唇角一重，被她溫柔包裹。黑暗中，輕輕淺淺的吻像是細密的網，她覆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為何不答應我？”
沈晏初揭開她的手，言語淡淡的：“送你回去後，再為你解開血咒。”
她自是心生歡喜。他卻陷入沉默，心裡泛出一股酸澀。解開血咒，她北赴大漢，他南下大理，兩人終將作彆。他捨不得。窗外，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看到天空綻放的煙花，柳如顏眯起一對笑眼：“外麵好熱鬨，走，出去看看。”
兩人走在喧鬨的街頭。河畔，男男女女點燃花燈，順水飄落長河。柳如顏看完花燈，扭頭再去看前麵的路時，迎麵走來一隊人，為首的幾個一邊敲響皮鼓，一邊大聲吆喝。沈晏初見狀，欲將她帶離人群。“這是驅疫，求個無病無災。”
她解釋。驅疫人拍打皮鼓，後麵則跟著許多百姓，手裡皆舉起一把艾草編製的草環，向來往的行人祝福一聲：“平安喜樂。”
人群魚貫般湧來，鼓聲與祝福聲相隨，一聲聲起，一聲聲落。沈晏初側過身，扣住她腕部，以防她被人群衝散。眾人向她圍攏而來，又悉數分散開去，草環掃過沈晏初與柳如顏的額前，她微闔住眼，淡笑著，道一聲：“平安喜樂。”
人群逐漸遠去，柳如顏反轉過手，牽住他，繼續往前走。沈晏初垂下眼，瞥向兩人緊扣的手，一雙冷目似乎暈了光。這姑娘在情之一事上難以開竅，他便想著再主動些許，熟知，她也會給他一些驚喜。夜色籠罩下的街頭，紅紙映燈火，蒸騰的霧氣繚繞，帶著淡淡的粥香。柳如顏舉目，看見僧人們正在前麵施粥，百姓捧著碗，耐心地排隊等候。今日，家家戶戶皆食臘八粥，若是能嚐到僧人分發的佛粥，即可得佛陀保佑。柳如顏借來碗筷，一同排在隊尾，想討個吉利。她今日穿著杏色繭襖，外披一件雪白毛裘，烏髮挽作高髻，眉目低垂時，恰好掩住了幾分英氣，風姿綽約，讓人想起江南水鄉，虹橋疏影外的一彎月。時不時地會有男子回首相望，沈晏初不動聲色，擋在她麵前。旁人見他俊眉修目，禁不住地自愧弗如，哪還敢念想他身後的姑娘。待領到佛粥，她小口飲著。沈晏初環顧四周，對她道：“街邊人多，不如到畫舫裡去坐。”
她應了聲好。秦淮河的畫舫賞景一絕，她隨沈晏初登了船，就有小廝過來奉茶，瓜子點心也一併呈上。沈晏初斟滿茶，給她遞了過去，漫不經心地說：“那日的生辰宴，白芷送你一份禮，不知，這裡麵裝的是何物？”
柳如顏本在喝茶，聽到問話時，險些被嗆住。她掩住唇，低低咳嗽，避開他探究的目光。“不過是一些藥材罷了。”
她聲音含糊。那晚她回到客棧，拆開白芷送的藥包，才知曉裡麵裝著艾草做的暖宮貼，有溫經保暖之功效。白芷曾為她診過脈，見她宮寒又不願意服藥，於是便想到用暖宮貼來調理身子。畫舫穿梭水麵，柳如顏坐在船尾，跟他有一搭冇一搭地說著話，直到一隻花船徐徐駛來。她與對麵船上的人看了個正著。“小兵！
”
公輸宇立馬站起，朝她連連招手。“你倆出來遊船，怎麼也不知會一聲？”
金不換搖頭失笑。“船家，快停船。”
白芷直截了當，帶頭往這邊走。隨後，沈晏初周圍聚滿了一幫臭小子，還有不知打哪冒出的明玦子。他頓覺頭疼。小廝跑前跑後，又是倒茶，又是送點心。“客官可要樂姬過來彈曲兒？”
屏風之後探出幾位簪花美人，媚眼含羞地探向這頭。沈晏初斜睨一眼，心生不悅。金不換把玩珠璣，興致寥寥。公輸宇臉色微變，連連擺手。白芷默算了一筆，還得省錢。董輕弦取來瑤琴，技壓群芳。唯有明玦子抬起手：“小二，再給貧道添一壺熱酒。”
柳如顏回望過去，怕辜負了美人，心想著，彈幾首小曲也是極好。“讓她們過來吧。”
她應道。“不必了！”
眾男異口同聲。董輕弦擰眉：“輕弦的琴藝，莫是比不過這些樂女？”
柳如顏連忙解釋：“我冇這個意思，董兄技藝高超，是我大意了。”
她轉頭告知小廝：“還是讓姑娘們都回去吧。”
董輕弦轉憂為喜，隨手奏出一首江南小調。柳如顏聽著琴音，粉腮半托，一副女兒姿。公輸宇坐她對麵，小聲呢噥：“我怎麼越看越覺得小兵像個姑娘。”
白芷愣神：“她本就是個女郎君。”
公輸宇頓時懵逼！
想起當初讓她搓澡的荒唐事，簡直冇臉見人了都！
公輸宇思來想去，臉色越來越紅，索性快步走到船頭，去吹晚間拂來的涼風。夜幕下，一盞盞祈天燈冉冉升起，又隨風遠去，公輸宇放眼仰望天際。在他身後，沈晏初、柳如顏、董輕弦幾人也陸續走到船頭，去看那星空浩渺，燈火連天。人群之中，沈晏初眸光偏轉：“祝你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董輕弦不甘示弱：“琴瑟在禦，莫不靜好，顏兒，祝你平安喜樂。”
白芷眼中帶笑：“平安喜樂。”
柳如顏雙手合十，笑容淺淺地祝福各位郎君：“願與君共勉，韶華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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