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柳如顏眉心深處閃爍的一簇光，伸出指尖輕輕觸及，一縷金色絲線隨之攀上他的掌心。“喜、怒、哀、樂、懼、愛、惡，乃凡人七情，但願抹去這念哀情後，能助你夢中無憂。”
柳如顏緊蹙的眉宇終是平展開來，神態寧靜，似入夢鄉……翌日。天光照亮屋堂，柳如顏初初醒來時，頭還有點沉，掀開半邊眼皮子，隻覺得這一覺睡得足夠踏實，這不，就連手中的褥子都十分暖實。那緞麵柔順絲滑，再裡頭，還能感受到結實緊繃富有彈性，可當她試著挪動身子時，耳邊傳來一道動靜。這下子她睡意全消，徹底睜開了眼。她見自己緊緊摟住一副男子的腰身，兩人衣衫單薄，溫熱的體溫彼此交融。她瞬間有點懵。柳如顏仰起頭，映入眼簾的是男子光潔如玉的臉龐，挺直如峰的鼻梁，菱唇瑩潤，睫羽濃密，在漫天晨光中似渡一層澄淨紗幕，柔和的不像樣子。可她卻無心欣賞。天殺的，她怎麼睡錯床了？隨著視線逐漸凝實，她也終於看清楚頭頂的帳子。不對，這分明是她的床。再結合魔頭近來的怪異之舉，柳如顏整張臉頓時黑如鍋底。於是她伸出一隻腳攀上男子腰側，緊接著，腳下猛然發力！
隻聽“嘭”
的一聲巨響，還在睡夢中的沈晏初就被人一腳踹下床鋪。他半撐起身，雙眼危險眯起，神色森冷，音色更是淩冽：“你敢踹我？”
“踹的就是你，死斷袖，敢爬爺的床！”
柳如顏雙臂環胸，對地上坐著的人昂揚而視。“如顏、沈兄，快起來喝點熱粥。”
適時，白芷端著兩碗小米粥推門而入，正巧撞見這一幕，兩人的對話聲也被他悉數聽去。他半天回不了神來，隻覺得晴天一聲霹靂。他聽見了什麼？原來沈兄……是斷袖！
電光火石間，他看沈晏初的眼神複雜無比。怪不得沈兄能與柳姑娘同床共枕，毫不顧忌這世間的男女大防。怪不得沈兄總是行為怪異，昨晚還對他動手動腳。想到這裡，他恁是起了身雞皮疹子。而當沈斷袖經過他身旁，掃來諱莫如深的一記眼時，白芷心頭忽顫，差點就顛了盤子。慌忙之中，他匆匆放下碗，當場落荒而逃。屋裡，柳如顏突然想起什麼，她捂住胸口，發現沐浴過後就忘記穿束胸軟甲，可魔頭卻渾然不覺，這是該慶幸自己生的乾扁呢，還是乾扁。“我說宿主呀。”
夜尋到點就跑出來溜達，他期期艾艾地開口，“其實昨晚，是你要死要活地抱著人家，死活不肯撒手。”
柳如顏冷笑幾聲，抬手指向自己：“我？怎麼可能！”
夜尋挑高眉梢，眯起一對貓眼兒：“怎麼不可能，昨晚還哭爹喊孃的，那叫個淒慘，虧得魔頭好心助你入眠，倒是今兒一早，你就翻臉不認人。”
為了據理力爭，夜尋特意調出視頻回放，堪稱是女主成長史上的黑曆史。她隻覺得冇臉見人，恨不得自戳雙目。“趕緊給我把它刪掉。”
夜尋自是應下，一邊刪除視頻，一邊還忍不住吐槽：“嘖嘖，就宿主這副德行，太慫了。”
柳如顏：！
這回許是徹底惹怒了魔頭，直到走出客棧大門，沈晏初都對她視若無睹，更彆提說上幾句。但有些話，還是得挑明。待她將馬的白蹄染成黑色，最後看向等候在旁的兩名男子，正色道：“現在你們也知道我是朝廷欽犯，再這樣一同上路隻會受到牽連，不如，就此分道揚鑣吧。”
“如顏——”
白芷喚了一聲，目光篤定地道，“當初在太平村，是你助我找出疫症病因，其間又屢次救白某於險境，如今柳家蒙冤，我豈會貪生怕死，背信棄義。”
蒼穹下，男子青衫飄舉，擲地有聲：“既然我允下諾言讓你恢複武藝，白某，自然不會食言。”
話落，他向柳如顏徐徐走來，青衫上的繡竹堅韌挺拔，正如他，無人賞高節，徒自抱貞心。她微微笑起，極輕、極淺，彷彿又回到了柳家莊，回到那些年的攜手與共。一旁，沈晏初始終沉默不語，想起先前看到的幻象。汴京、白族、男童。他胸口一痛，眼前浮現出幾張模糊的麵孔。“南下。”
他冷不防出聲，“南下，去汴京。”
既然記憶中他和汴京有關，那便重走舊路。白芷露出幾分疑惑：“汴京是大周的都城，沈兄是打算南下？”
柳如顏卻道：“我們要去大漢的都城，你好自為之，慢走不送啊。”
“車是我的。”
沈晏初理直氣壯。“馬是我的。”
她也不遑多讓。白芷隻有當起和事佬：“既然大家都是南下，不如，一同出城好了。”
三人再次浩浩蕩蕩地啟程。在接近城門時，柳如顏扔來兩套衣物：“要想活著出城，就把這身衣服給換掉。”
沈晏初看了眼手中的粗布，微不可查地露出嫌棄之色，熟料，當他剛剛換好衣物，柳如顏就拿起瓶瓶罐罐在他臉上一頓塗抹。末了，還麵帶滿意地點頭：“這樣就變醜了。”
瞅向旁邊同樣不堪入目的白芷，堂堂藥仙早已風度不複，算是丟到人堆裡也找不出來的那種。沈晏初頓時冇了攬鏡自照的心情，任憑她擺弄。車行路上，前麵不遠就是城門。沈晏初和白芷坐在車轅前，眺目遠方，依稀能看見士兵分成幾隊來回巡邏，城牆上甚至架起床弩，弓箭手嚴陣以待。沈晏初抿起唇，視線又落向城門口排起長龍的百姓。而這些百姓麵前，守門吏捧著一份名冊，審查之嚴密，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矇混過去的。見此情形，白芷也擔憂不已，他瞥向身後，裡麵坐著的柳如顏一直冇有動靜。“快到了，要不要先下車？”
他問。“不必，繼續駛向城門。”
車裡傳來聲音。“這……”
白芷拿不定把握，瞅向沈晏初。“就按他所說，直接抵達城門。”
白芷深吸一口氣，隻好繼續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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