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完畢，她從係統商城兌換出兩套獄史用的衣物。柳如顏假意出了一趟門。再次進屋時，她將獄服遞給白芷：“你換好衣服後隨我動身。”
她與白芷的臉上都塗過暗黃色膏脂，再換成獄史服，看上去平淡無奇。幾人心照不宣，最後披上一件黑色薄裘充當掩護，隨即步出客棧。夜深，露重。酒肆茶樓早已經打烊，直到五更宵禁結束，纔可以恢複營生。此時長夜過半，路上連個行人都冇有。打更的更夫敲響銅鑼，一慢兩快，即為三更。就在路過大理寺門口時，更夫下意識地朝裡麵探去一眼。聽說這兒運來一批焦屍，死狀極為恐怖，就連大理寺卿見了也頻頻蹙眉。更夫雖然冇有親眼見過，但他和獄史熟啊。獄史收拾完屍體，任是幾天都吃不下飯，每每看到燒肉就直犯噁心。望向黑魆魆的牙門，一陣陰風颳過，好似有個黑影劃過牆頭。更夫縮縮脖子，再次眯眼去看。白牆灰瓦，乾淨的連塊影子也冇有，許是他眼花。院內。柳如顏藉助夜視功能，百步之內皆在眼底。她提著一盞馬燈，燈內並冇有點火，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白芷。“到了。”
柳如顏忽而駐足。視線中，一扇朱漆大門，正是驗屍房。白芷來到她身旁站定，抬手撫上大門，手指卻碰到一具冰涼的鎖。“這門上有鎖。”
柳如顏自然也看見門上的鎖，她將馬燈點燃，放在地上，昏黃的光線瞬間瀰漫開來。她舉起鎖具端詳了一會：“是廣鎖。”
廣鎖形似枕頭，大多為銅質，內麵置有簧片，鎖匠會根據需要增加簧片數量，最多的時候能達到十二隻簧片。她提起廣鎖，眯眼看向側麵，這居然還是一把機關鎖。開啟機關鎖，必須要配合特定的手法，才能推開裡麵的簧片。“看來白跑一趟了。”
白芷麵露惋惜，到頭來卻被一把鎖給難住。“我且試試。”
柳如顏閉著眼，輕輕敲打鎖體，傾聽裡麵的動靜，“好像是五簧鎖，構造比較複雜，我得費點時間。”
一邊說著，她從袖中取出銅管。“這種銅管也能開鎖？”
白芷覺得奇怪。柳如顏一邊將銅管進行調節，一邊迴應：“這個叫百事和合。”
百事和合，頂端有鉤，其柄節節相銜，民間的飛賊拿它來開鎖。柳如顏思索片刻，然後按照特定的手法插入銅管。輕推一寸。往左平移。下半寸。翻轉，直插到底。閉眼感受手中的細微之處，隨著“哢嚓”
的一聲輕響，鎖具應聲而開。白芷驚得說不出話。門被敞開後，迎麵撲來一股難言的屍臭味。不同於義莊，大理寺審理的均為重大案件，死狀之駭人者不在少數。空氣中飄散的血腥氣和腐臭味夾雜在一起，柳如顏腳步不停，徑直跨入大堂。眼看她的身影瞬間融入黑暗，白芷忙不迭地提起馬燈，緊隨而入。“宿主，去儘頭。”
夜尋提示她道。目光落在一麵白布，她略一遲疑，最終將布揭開。但見佈下並排躺著十一具屍體，無聲無息，述說著那晚的慘烈。“可以開始了？”
她瞥向身後。白芷放下馬燈，隨即去看這些焦屍，儘管他早有準備，此刻仍是倒吸一口涼氣。白芷自小在義莊長大，也鮮少見到這樣的滅門慘案，手段之殘忍，猶如人間煉獄。柳如顏垂下眼，視線掠過骸體，最終，看向一具佝僂的屍體：“這位便是泉叔。”
鑒於屍體已經碳化，表麵傷痕難以辨識，白芷蹲下身，取出仵作專用的尖刀，在死者咽喉處一刀劃開，露出糊狀的菸灰。“死者生前被潑過火油。”
他眸光微沉，“若是骨上有傷，這瓶月溶散可以褪去燒焦的死肉。”
白芷麵露嚴肅：“死者為大，你確定要驗骨？”
她擰起眉，拽緊手心，緩緩吐出一個字：“驗。”
隨著聲音散去，白芷抖出瓶中粉末，均勻地灑在屍體上，靜待片刻後，焦枯的死肉開始變得鬆軟，他又拿細布蘸水，開始洗骨。柳如顏眼睛灼痛，終是轉過臉，盯著麵前的一堵灰牆。靜默無聲。不知過去多久，她聽背後傳來一聲：“好了。”
再次轉身，隻見布上放著一具白骨。白芷從箱內取出陶罐，對她解釋：“這個是中藥五倍子，無味，亦可以染色。”
筆尖蘸滿黑汁，一層層抹在人骨，直到完全塗滿滲透後，他又讓柳如顏端來一盆子清水。用水沖掉多餘的殘液，白芷將人骨置於燈前，一根根，看得格外仔細。越到後來，眉宇越發凝重。“死者生前受過重創，肋間有兩處骨折，右尺骨和右膝臏骨可見裂痕，指骨有多處受傷……”
白芷一一指過骨縫間的墨痕，聲音艱難地說：“凶手武功甚高，慣用拳法。”
隨著白芷說完話，柳如顏沉了沉眼。眼前恍若浮現出一幕情景：凶手從左麵襲來，泉叔胸口受到重拳，倒地的那刻，唇角溢位血絲。他努力撐起身，這時，又被人狠狠碾住右指，他頓時痛撥出聲，響徹整座祠堂。“說出鐵匣的下落！”
泉叔咬著滿口血牙，仍是不肯答話。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眼前人影綽綽，他看不清對方又是何時出的手。這一次，右膝被猛然砸中，他飛撲著倒地，耳邊是那人的冷喝。“說！”
泉叔喘著粗氣。在他近旁，柳家斥候被割斷筋脈，淋上石漆，滿堂子的血腥氣，濃鬱而刺鼻。火焰被人點燃，待到煙霧繚繞時，淒厲的呼號聲震耳欲聾。“若不想這些人被活活燒死，就說出鐵匣的下落。”
柳寒泉一雙毫無焦距的瞳孔倒影著烈火，驀地，他嘴唇動了動。“在……地窖……”
火光漸漸隱去，四周漆黑一片，依舊是大理寺的驗屍房，燈邊躺著一具白骨。她漲紅著眼，咬緊唇。白芷將人骨翻來覆去地看，直到他捧起死者的頭顱，發出一聲驚歎：“這個是什麼？”
說著，白芷連忙拿來鑷子，從眼眶當中夾出一物，拿到燈前細看。柳如顏也攏上前，睇著一條黑色線狀的東西。“居然是豸。”
他開口。豸，無足之蟲。但在死者體內，尤其是顱骨裡麵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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