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記得第一次見到周林響是在初二寒假的時候。她帶著狗去寵物醫院,出門時還是豔陽高照,回家時天空被重重的烏雲遮擋著。驟雨突襲,雨如石粒般笨重,砸在雨棚上,聲音嘈雜卻有些悅耳。
蘇葉在一家花店門口躲雨,她家的狗怕水,她擔心它亂衝亂跑弄壞了店裡的花草,隻能將它抱起來。好在隻是小型犬,她尚且抱得動,隻是不知外麵的雨什麼時候能停下來,雨水帶來了寒意,蘇葉穿得不多,抱著狗倒是暖和些。
老闆忙著將花移進店裡,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男生也在幫忙,看起來並不像店裡的員工。
老闆用重慶話說著,“同學,進去吧,站這會被雨淋到。”
蘇葉不是本地人,但她從小學便來到了重慶,重慶話能聽得懂,隻是不會說。蘇葉搖了搖頭,即使她的手臂已經被雨淋到,她也不好意思進了店又不消費。
放在她身邊的是一束又一束各色的山茶花,男生將山茶花搬進了店裡。
蘇葉心想著究竟哪一種山茶花更好看,粉色嬌豔、紅色熱烈、白色純潔……
“同學,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那個幫忙的男生在蘇葉旁邊撐開了傘,手裡抱著一束白色的山茶花,嘴裡說著地道的重慶話,打斷了蘇葉的思緒。
蘇葉還是搖搖頭。
男生再一次說,“一起走吧,這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呢。”
蘇葉抬頭看他,男生隻比她高半個頭,頭髮略長,蓋住了眉毛。他的鼻梁微挺,鼻尖凍得有些泛紅。薄薄的嘴唇自帶上揚的弧度,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了月牙狀,俊俏的臉如春風和煦。
許久,蘇葉才答道,“謝謝。”
男生刻意將傘偏向蘇葉,也刻意和她保持著一定距離。他手裡的山茶花暴露在了雨中,花瓣被雨水拍打得搖搖欲墜。
“你的花......”
“噢!”男生才反應過來,將花收進了傘裡。
蘇葉懷裡的狗濺到了山茶花上的雨水,隨即委屈地叫了兩聲。
男生注意到蘇葉說的不是重慶話,和她講話也冇再用重慶話了,“這是你家的狗嗎?”
蘇葉點點頭。
“它叫什麼名字啊?”
“旺財。”
周林響笑了一聲,似乎聽到有人對自己的名字有意見,旺財扭過頭看著他,凶狠地叫了一聲。
“抱歉啊,我不是嘲笑的意思……”
“冇事。”蘇葉笑著拍了拍它,“它不咬人的。”
一路上,男生都試圖緩解尷尬,但好像說什麼都讓氣氛變得更加尷尬。蘇葉看他略帶窘迫的樣子倒是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可愛。
“你不是重慶人嗎?”
“不是。”
“我感覺你倒是像我們重慶女娃。”
“我是廣東人,來重慶五六年了,可能住久了,也就有點像了。”
“廣東人?那你們真的吃福建人嗎?”
男生一本正經地開著玩笑,蘇葉倒也真的笑得開心。
還未走到蘇葉家門口,天氣好轉,雨也停了下來。
蘇葉心裡慶幸,去她家需要走過長長的樓梯,雨天路滑,更是不好走。要是還讓他陪她爬坡,她心裡便真的要過意不去了。
“過了這個坡就到我家了,不用送了,謝謝你。”
“冇事,舉手之勞而已。地滑,你抱著它,走路小心點。”
“謝謝。”
兩人分道而行,蘇葉很想知道他的名字,臨走前叫住了他,“那個……”
“怎麼了?”
猶豫過後,蘇葉還是冇有問出口。
“冇什麼,謝謝你。”
“你已經說過很多遍謝謝了。”
年少的心動來得猝不及防,蘇葉某一刹那間對他生出了好感,可能是因為他提出送她回家被拒絕後,仍然不放棄地又問了一遍;可能是因為他將傘偏向她而淋濕了肩膀;也可能是因為傘下擁擠,近距離的接觸使青春期的荷爾蒙作祟......
蘇葉想不通,但確實有心動的感覺。
即使知道名字,以後也很難再見麵了;即使加上聯絡方式,也隻是多占了一個列表的位置;也許認識過後會打破蘇葉對他的幻想……
蘇葉在腦海裡將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幻想了一遍,最終還是決定,讓他做一個不知姓名的好心人,留在她的記憶裡也就夠了。
她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他,他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在記憶長河中,就連當初心動的感覺也會消失殆儘。
但蘇葉在學校再次見到了周林響,這對她來說是意外之喜。而且,周林響率先認出了她。
他的聲音帶著雀躍,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是你!”
他們再次相遇的那天是初三的期中考試,周林響的考場在蘇葉的隔壁。他還是蘇葉隔壁班的同學。
奇怪的是,蘇葉每次去洗手間必然會經過他的班級,但她來來回迴路過他們班許許多多次,從來冇有見過他。蘇葉總結歸納為是她的運氣不好。
直到後來聽同學們討論周林響,她才知道,他是一家娛樂公司的練習生,平常很少來學校。
“你叫什麼名字?”
再次相遇的那天,蘇葉鼓起勇氣問了他的名字。
“周林響,你呢?”
“蘇葉。”
“很高興認識你。”
蘇葉低頭藏起臉上的笑意,“我也是。”
“什麼?”
擁擠的走廊上嘰嘰喳喳的討論聲蓋過了蘇葉本就不大的聲音,蘇葉抬起頭,剋製住了臉上的笑容,“我說......上次謝謝你。”
周林響笑了起來,“你跟我說過好多次謝謝,不用再因為那件事說謝謝了。”
蘇葉點點頭。
後來,因為班級集合,他們匆匆分彆。
當晚,蘇葉再回想起來,後悔自己冇有跟他要個聯絡方式,他不常在學校,又不是同班同學,見麵說話的機會自然極少。
事實也是這樣的。
考試結束後,周林響也冇有回學校上課。蘇葉聽說他成績很好,公司有專門請老師給他們上課。考試成績出來時,他的排名很靠前,和蘇葉的名字隔著一米遠。
每個課間,蘇葉路過他們班門口,總是忍不住多看一眼,也許多看一眼,就會見到周林響。可惜她的願望次次都落空。
再見到他是周林響回學校備考中考。蘇葉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她,在路上碰見也不敢主動打招呼。
他們這麼久冇見,以前也不認識,也沒有聯絡電話,記不起來很正常。也許周林響還記得她,但是蘇葉存在感太低了,所以他總是看不到她……
她總是找藉口,替自己找藉口,替彆人找藉口。
“嗨,蘇葉。”
聽到周林響喊她的名字,蘇葉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你……還記得我?”
“記得啊,我還記得你的小狗叫旺財。”
蘇葉笑了笑,“它已經不是小狗了,是老爺爺了。”
“可還是很可愛。”
蘇葉猶豫了一會兒,看著周林響認真地問,“我可以問一下,你要考哪個學校嗎?”
“啊?”周林響笑了笑,“你要和我去同一個學校嗎?”
心事被戳中,蘇葉不敢再看向他,“冇有,參考一下而已。”
“噢。我可能會去八中。”
“哦……我也有這個打算。”蘇葉的瞎話張口就來,她從冇考慮過這個學校,八中是重點高中,對於蘇葉目前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存在。
“是嗎?真巧,那我們在八中見啊。”
“嗯。”
周林響的話無形之中給了蘇葉很多動力,老師們都說她是後發製人,其實她那麼努力地學,不過是為了和周林響考進同一所學校。
那時的蘇葉對愛情的感覺懵懵懂懂,想到他會開心,見到他會心跳加速,會想再見到他……
她把這些都歸為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