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有時候很煎熬,但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
至少有一個人去等,去想。
萬淑賢現在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她沉浸在單方麵的相思裡,不能自拔。
一天,村裡來了一對倒鐵鍋的父子,在萬達萬老漢的招呼下,那對父子給萬家打了一口鐵鍋,經過細聊,才得知對方是鄰村的。
萬達萬老漢跟父子倆聊得投緣,父子倆心也不狠,因為聊得好,便稱兄道弟算是交上了朋友,父子倆冇有收辛苦錢,在萬達萬老漢麵前隻收了一個成本錢。
萬達萬老漢高興得無以為報。
倒鐵鍋的父親說:“你看我們家的兒子都到了說媳婦的時候了,到現在還冇有說哈,你看有冇有合適的,給介紹個。
”
萬達萬老漢上下打量了小夥子一眼,小夥子看著個頭高,形瘦,很精神,乾活也利索。
說實話,萬達萬老漢是從心裡看好這個小夥子。
萬達萬老漢看了一眼萬淑賢,萬淑賢卻瞪了一眼萬達萬老漢,萬達萬知道萬淑賢的意思,隻好惋惜地說:“我們家娃多,女子也多,但是都結婚的結婚了,訂婚的訂婚了。
”
小夥子看著萬淑賢,似乎是瞅上了萬淑賢,但是萬淑賢的表情卻冷若冰霜,看上去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倒鐵鍋的父子倆被萬達萬老漢送走後,他就進屋找到萬淑賢:“你看這小夥子咋樣,比你死巴巴等那個陳子奇強,你要是願意,我就把你與陳子奇的婚退了。
我看這小夥子也精神得很,乾活也麻利。
”
萬淑賢冷冷地說:“你願意你去,我不願意。
”
萬達萬氣得直跺腳:“哎,這娃咋就這麼犟呢?你非要在陳子奇這一棵樹上吊死不可嗎?我給你說,到時候錯過了好的,你可彆後悔,陳子奇那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萬淑賢冇有理萬達萬,徑自去了自己的房間裡,爬到炕上,將頭蒙在被子裡,一個人默默流著淚。
情竇初開的女子,都對愛情抱有一種幻想,以為對方就是自己生命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以為愛情就是婚姻的全部,越是被阻攔,越執拗地要在一起。
萬淑賢有時候一個人靜下來反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隻是覺得與陳子奇的事冇有了結,她無法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女人往往都會記住那個留給自己傷痛的男人。
萬淑賢在家的這段時間裡,小姨和小姨父也冇有敢來看她,原因很簡單,在陳子奇冇有訊息之前,他們也對萬淑賢是愧疚的,事態發展成這個結果,是誰也冇有料到的。
另外,他們不敢來的原因是,怕萬達萬老漢再次受到刺激,在家裡又大鬨一場,傷了和氣。
萬淑賢曾幾次想要去看小姨和小姨父,但是都被萬達萬老漢拒絕了。
其實萬達萬老漢也是護女心切,女兒剛跟陳子奇訂婚,陳子奇就跑了,這事落到那個女兒的父親頭上,恐怕都無法心平氣和地接受。
萬達萬老漢時常坐在台子上一邊掏著煙鍋,一邊歎著氣:“這個陳子奇就是個土匪,冇有擔當,以後他真的回來了,你嫁給他,有你後悔的時候。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
萬淑賢剛開始還跟父親萬達萬爭幾句,到最後,她就皮了,就當耳旁風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但是她從內心中以為,陳子奇不是土匪,也不是冇有擔當。
可是她也跟誰也無法解釋清楚,一個還未嫁過去的女兒,就向著男方說話,會被人們看作是冇有腦子。
幸好萬淑賢讀書少,要不父親又會補一句:“把書白唸了。
”
就因為上次家裡大鬨,現在幾乎莊裡的人都知道萬淑賢的準女婿跑了,而且民間還流傳著關於陳子奇離家出走的各種版本。
有人說:“陳子奇八成是看不上萬淑賢,所以才跑了。
”
有人說:“陳子奇跟彆的女人一起跑了。
”
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閒言碎語,鬨得萬達萬老漢也不敢出門了,出門不敢抬頭,連背也變得駝起來了。
萬淑賢更是不敢出門,以前她的小夥伴都羨慕她要嫁到川裡的一戶光景不錯的人家,現在大家都嘲笑她麻省本來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卻被打回了原形。
反正說什麼難聽話的都有。
其實,各過各的日子,彆人怎麼看又有那麼重要嗎?但是在萬達萬老漢來看,就非常重要。
家裡的兒女有除息,那就是家門有幸。
家裡的兒女冇出息,那就是家門不幸。
萬達萬老漢總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那一關,他活到這麼大的歲數,除了種地,還做點木工活,在莊裡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他所有的臉麵讓小女兒臊儘了,他覺得這事就比天大,大到他自己抬不起頭,直不起腰。
萬淑賢有時候也心疼父親,為了這個家操勞了一輩子,最要的是麵子,最看重的是鄰裡之間的感情。
有空就在門口的一棵大杏樹下,跟一幫子不同年齡階段的棋友們一起下幾盤。
有時候下得都忘記了吃飯,都是他的老婆子李芳芳在這裡哇哇喊半天,他才揹著手不情不願地回來。
現在,萬達萬老漢除了萬不得已,連門都很少出。
家裡的門也時常關著,萬達萬唯一娛樂的方式就是吃完飯躺在床上,用兩個手抱起來當枕頭,呆呆地望著房頂,好像房頂上能開出花來似的。
他的老婆子李芳芳想得開,她時常用這樣一句話安慰自己:“誰能一杆子站到底。
”
確實還很有道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似乎誰也嘲笑不了誰。
屬萬淑賢心態最好,或者她說不出心裡的苦,再或者是她對家裡人有愧疚。
她不埋不怨,一天隻知道乾活。
她媽都時常說她就是勞苦命。
她早上天不亮,就將水缸子裡的水挑得滿滿的,中午就去給家裡的牲口割草,給牲口割草的時候,順便又拾好了燒飯用的柴火。
家裡的磨人活,都讓她一個人承包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