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雲中午回來時,平安廠長已經吃過了飯。
平安廠長笑眯眯地說:“我吃過飯了,你姨給你留飯了,在鍋裡還熱著哩,你趕緊吃去,吃完我找你有事。
”
子雲現在也已經出脫成一個大小夥子了,不光把自己的著裝收拾得乾淨利落,說話也乾脆利落了:“大,有啥事,你先說事,完了我再吃飯。
”
平安廠長親自把飯端過來,遞給兒子,坐在兒子旁邊,笑嘻嘻地看著兒子吃。
子雲扒拉了兩口飯,總覺得父親的行為很反常,於是放下碗說:“大,要不你先說事,你說完我再吃。
”
平安廠長將碗端起來,遞給兒子說:“你快吃,我看你吃得香。
”
子雲發現父親不僅笑眯眯地看著他,就連兩條腿也晃個不停。
子雲著急將飯囫圇吞棗嚥下去了。
“大,現在可以說事了吧?”
“你吃飽了嗎?彆吃不飽,這麼大的小夥子,才吃一碎碗飯,下午還有幾節課呢,任務重著呢。
”
“大,我吃飽了,我早上吃的饃多,還飽著哩。
”
平安廠長拉著子雲:“走,去你屋子,筆和本子都在你屋吧。
”
子雲連忙說:“大,我過去取過來寫。
”
平安廠長看到芬芳洗完碗快進來,擠眉弄眼地拉著子雲:“走,去你屋子。
”
子雲也意會地跟父親到了自己的屋子。
平安廠長將子奇的來信遞給子雲看,子雲接過信不由大叫起來:“我哥來信了,太好咧,太好咧。
”
子雲跟讀課文一樣,大聲讀著,平安廠長推他說:“你悄悄讀,彆讓你姨聽見了。
”
子雲說:“我哥來信是好事啊,為啥不敢讓姨聽見。
”
平安廠長不耐煩地嘖嘖道:“你問那麼多乾啥,你先悄悄往後讀。
”
子雲讀到後麵的內容,再一次驚訝地叫起來:“我哥在外麵談對象了,還要跟對象結婚啊,那淑賢姐咋辦咧?”
平安廠長向窗外望了一眼,又瞪了一眼子去說:“你爛問題多得很,你趕緊寫一封回信給你哥,今天我就拿到郵局去給他寄了。
哎,對了,你上次不是寫了一封現成的嗎?再那個上麵再加上一點內容,我給你說,你來寫。
”
子雲在一本破舊的小說裡找到了那封信,因為書泛黃的原因,信紙夾在裡麵,也有些泛黃。
子雲掏出筆,做好了寫的準備。
平安廠長邊想邊說:“你就寫,你儘快回來,咱們一起商量你結婚的事。
”
平安廠長這麼說,子雲運用他學過的語文寫作應用能力,稍微潤色了一下:“婚姻大事非兒戲,信上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務必儘快回來,我們一起商量你的婚姻大事。
”
平安廠長拿著子雲寫好的信,又反覆讀了幾遍說:“麼麻噠了。
”
平安廠長說著將信折得方方正正,裝到羊毛皮襖裡麵的口袋裡,徑自往郵局的地方去了。
他邊還邊幻想著:陳子奇回來,他就叫幾個彪形大漢,將其控製到家裡,跟萬淑賢拜了天地,看她還敢胡思亂想,再給我往出跑。
再過個一年半載,萬淑賢給自己生個大胖孫子,有了牽扯,陳子奇就是再能耐,也翻不出什麼浪來了。
平安廠長正想得美氣,突然被隊長黃建國叫住了:“平安,你乾啥去呀?糊裡糊塗的。
”
平安廠長才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咋跑下街去了,明明是要去上街寄信去呢。
平安廠長揉揉腦子:“看我這腦子,也是老不中用了,明明要去上街,咋跑下街來了?”
黃建國關切地問道:“子奇有訊息了冇有?”
平安廠長才笑著說:“娃來信了,說他在西安呢,在那邊還當了大廚了。
”
黃建國聽說子奇混出息了,再想想自己那個傻兒子,心裡頓時有那麼一點不快。
但是他仍然勉強地說:“有訊息了就好,出息了就好。
”
有個階段,黃建國跟平安廠長特彆有共同語言,因為兩個人都因為兒子的不出息,聊起來就會有很多共情點,現在平安廠長的兒子都當大廚了,他那傻兒子可能就要傻一輩子了,想到這裡,他的背不由駝了下去。
平安廠長也冇有注意到黃建國這些細小的表情,他隻顧沉浸在兒子還活著的喜悅中。
平安廠長步子疾,黃建國冇有力氣,步伐跟不上,就讓平安廠長先走了。
平安廠長正好巴不得先走,他三步並作兩步,去將信寄了,這才心安了下來。
從此,郵局成了他常去的地方,連郵局裡的郵遞員也跟他很熟悉了。
馬上進入臘月了,臘月裡正是辦喜事的好時間,農閒時間,準備的肉、菜也不容易壞,也能支楞起流水席。
平安廠長因為參加隊上的紅白喜事,跟隊上的人關係也混得很熟悉了。
隊上有個紅白喜事,也都會來請平安廠長。
白事上平安廠長不愛參加,去送個紙,吃碗蘿蔔菜就走了。
平安廠長最愛參加紅事,他看著彆人家兒子結婚,他就自己不由代入了,他想著他的兒子結婚時,他應該準備啥,咋樣能準備得既實惠,又體麵一點。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平安廠長自信地以為,憑藉著自己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人脈,一定能給兒子辦個體麵的婚禮。
可眼下最大的事是怎麼讓他同意跟萬淑賢把婚結了。
平安廠長以為,像子奇,一個農村男娃,碰到一個城裡的姑娘,也就是一時新鮮感,新鮮感過了,還是要找一個踏踏實實能跟自己過日子的。
平安廠長覺得淑賢做事踏實,啥活都會做,乾活也不惜力。
這樣的媳婦上哪兒找去,多實在,多受活。
找個城裡媳婦,那還得放到桌子上,跟奶奶一樣供上,中看不中用。
最主要的是,他一廠之長,一家之主,不能由著兒子的性子,做這種不仁不義的事,讓人家淑賢等一年,把人家耗了一年,有好的選擇了,把人家一腳蹬了。
子奇年少氣盛,不懂事,他不能跟著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