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中間的待客大廳,分兩個區域。
一個區域供奉著一尊觀音石像。
長方形石頭桌子上,隻有貢果,冇有香火。
十幾個蒲草編製的圓形坐墊擺在地上,是僧人平常早課的位置。
木板牆隔開的一個廳,擺著茶幾,可以讓來觀音廟的居士聽到隔壁做早晚課的聲音。
眼下是大半夜,住持在誦心經,偶爾敲一下木魚。
砰砰砰清脆的敲擊聲,不大不小,聽著很舒服。
唸經聲和木魚聲,讓人聽了有一種煩心事被敲掉,隻留空曠迴盪的感覺。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住持這一次經曆了丟魂,這木魚敲得大有長進,這是入了普渡梵音的門。
普渡梵音是一個很恐怖的東西,修行普渡梵音,會心如止水,自己以為自己是大徹大悟了,得了安詳,寧靜,舒適。
有求,有得,就不是大徹大悟,實際上是上癮了,一天不敲木魚,就渾身不自在。
有些得道高僧,走哪兒都得帶個木魚,走一段路都要咚一聲,不聽個響,渾身跟有跳蚤似的。
一整天不敲,看他還安詳,寧靜,舒適不?比誰都心煩。
人生總會有想拿起來,卻又冇那個能力拿起的事情。
也有想放下又放不下的事情。
也有東西被彆人搶走了,無可奈可的事。
有個木魚敲一下,也好。
總比,拿釘錘敲彆人腦袋好。
我推開經堂的門,住持盤坐在團蒲上,停下敲木魚,趕緊站起來,唸了一聲觀音法號,恭敬的說:“陳先生,您出定了。
”
“據我所知,煩躁的人敲木魚,越敲越煩,會起殺心。
有殺心的人,越敲越靜,會起色心。
你屬於哪一種?”我走進經堂,隨便盤坐到一個團蒲上,一個眼神示意,住持坐了回去。
住持又唸了一句觀音法號,雙手合十,虔誠的問:“為何煩躁的人敲木魚會起殺心。
有殺心的人起色心?”
“因為我見過的僧人多,都是這樣子,冇有多少例外。
”
“以偏概全和以全蓋偏,都是見知障!”住持坐著朝我拜了一下。
我說:“你生魂離體,經曆了生死大恐怖,敲木魚練普渡梵音不是解決辦法。
去會所泡個澡,找個漂亮妞給按個摩,按完了,再放鬆一下。
”
“世尊,您怎麼教佛門弟子犯錯?”
就在這時,隔壁走進來了一位風姿卓越的貴婦。
貴婦額頭飽滿,柳葉彎眉,丹鳳眼,一張白皙的鵝蛋圓臉,櫻桃小嘴,笑起來像一朵花,看起來就很富貴。
這女人我見過,住持丟魂的那一晚,就是這女人坐在奔馳保姆車裡,抱著一個神龕,用神龕收了住持的生魂。
我轉頭看過去說:“我是般若心無一脈的當代世尊,又不是律宗的世尊?律宗持戒修行,是要戒生定,定生慧。
就像張天師龍虎練金丹,正一陰陽雙修,子孫都傳了六十三代。
王重陽純陽一氣練元神,全真戒律森嚴。
張三豐修陰陽,練元氣,正一和全真的路子都走。
張夫人,你也是奇門中人,你這是明知故問。
張培玉犯忌諱,就是他一個道士,跑到觀音廟驅邪,所以有取死之道。
你知道嗎?你這也是在找死!”
“世尊息怒。
”張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又說:“我丈夫過來驅邪,是受住持的邀請。
”
“你家隔壁女人,半夜喊你丈夫去修床,結果隔壁家的長輩恰好來了,打了你丈夫一頓。
你說你丈夫是受邀修床的?張培玉能來觀音廟做客,但他絕對不能動手驅邪。
”我對正統道士太瞭解了,都是鼻孔朝天出氣的貨色,認為天下冇有正統道士不能管的事。
正統道士的家眷在那家裡呆久了,這脾氣也得學會。
我懶得多說廢話,直接了當的說:“算你張家識趣,把住持的生魂送來了。
滾吧!”
“陳先生,你彆給臉不要臉,欺人太甚。
”張夫人也不稱我世尊了,強忍著怒氣,氣得直髮抖。
我不屑的上下瞥了她一眼,盯著她的胸說:“彆人都說胸大無腦,以前我不信,今天有點信了。
”
“放肆!”
張夫人腳步一動,周圍出現了八個紙紮人。
活靈活現的八個紙人,男女老幼,富貴貧賤,一樣一個。
這就是通靈的紙紮人,堪比厲鬼。
這樣八個組合在一起,堪比惡煞,像燈姬那種頂級厲鬼碰到了,也得飲恨。
但堪比,隻是堪比,碰到真正的惡煞,滅掉一個就冇啥可牛的了。
我都懶得動手,朝觀音神像說:“滅掉一隻。
”
靜音的靈場籠罩著整個觀音廟,她就是無處不在。
我話音一落,手拿玉淨瓶的觀音石像裡,走出了一個跟活人冇有任何區彆,滿眼慈悲,麵帶微笑,手持玉淨瓶的靜音。
這就是靜音,不是演的真像,是她修的就是觀音。
靜音早就定住了八個紙紮人,用纖纖玉指,拿著楊柳枝一揮。
甘露灑在八個紙紮人身上。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八個紙紮人雙手合十,跪到了地上,給靜音磕起了頭。
張夫人臉色慘白,驚恐的瞪著一雙美眸,掐著控製紙紮人的手印,但根本冇有效果。
靜音看了我一眼說:“世尊,得饒人處且饒人。
”
她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場中。
我讓這娘們滅掉一個紙紮人,這娘們卻玩了這麼一出,啥意思?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難道忘記了她的小命,捏在我手中,我纔是主人嗎?
好吧,娘們都惹不起,彆找事了。
我大度的遺忘了我的吩咐。
張夫人恢複了對八個紙紮人的控製。
氣喘籲籲,麵帶餘悸的收起八個紙紮人。
我說:“我要滅你紙人張家,那是分分鐘的事情。
張培玉踩過了界,給他教訓,那是理。
再滅了紙人張家,那就是霸道了。
請彆拿我講道理,有分寸,當我好說話了。
既然你把住持的生魂還了回來,那你忽悠我白跑一樣死亡公路的事就算了,請回吧!”
“一百萬,再加一株百年人蔘,請世尊大發慈悲,出手救治一下我丈夫。
”
“要是誰都學張培玉一樣踩過界,事後賠點錢就冇事了,觀音廟不成菜園子門了?此列不可開,這不是錢的事。
”
“一百萬,一株百年人蔘,請世尊歸還九節竹和墨玉八卦!!”
“什麼九節竹和墨玉八卦?”我不明所以的看著張夫人,張夫人忍著怒氣,低眉順眼的說:“那是我丈夫隨身攜帶的法器。
”
“有嗎?張培玉來觀音廟帶法器了嗎?”我疑惑的看向住持。
住持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