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雨天，拐角處的屋簷下，白衣黑色短裙的小姑娘阿語伸手出去接雨水。
一個年輕男子洪辰燾，穿著定做的合身的西裝，打著黑色的長柄雨傘，後麵跟著兩個一身製服式黑衣的健壯男子。
洪辰燾是特意來找阿語的。
洪辰燾的黑色雨傘擋住了阿語接雨水的小活動，阿語抬頭看著那張英俊冰冷的臉，她知道這個年輕男子是來找她的。
阿語說，“洪先生，你是來找我的嗎？”
雖然是疑問句，可是這發問的人分明已經明確答案了。
洪辰燾下意識點點頭，“阿小姐怎麼猜到的呢？”
“你連西裝的外扣都扣得整整齊齊的，上上下下整潔乾淨，又是冷麪的人，不會是那種忽然起情緒調戲一個並不漂亮的小姑孃的人，你的傘柄上刻著小洪家的家徽孔雀，我猜洪先生是為了龍爺來找我的。”
“我也許隻是路過呢？”
“這裡是YL島，而且是老城區中最普通的一個地方，外人少見，既然不是來找我的，那你打著傘離開吧，我想安安靜靜地躲雨。”
阿語跑到小角落裡，繼續和雨水嬉戲。
洪辰燾的雨傘再一次擋住她的小活動，“我叫洪辰燾。”
“YL島阿昆的女兒阿語。”
阿語拿出手絹擦乾自己的手，又摺好手絹放進小塑料袋裡，再放進口袋裡。
“你的父親阿昆先生很有名氣，當年YL島收縮金融政策，整治經濟，很多企業家富商一代二代三代，甚至於各署部分工作人員都被他審理過，他從不讓犯人零口供上法庭的。”
“小洪家的家徽本來是延用洪家傳統，瘦金體的徽字以示不忘一百五十年前移民海外之前的根基所在，後來小洪家落戶Q城，采用了新家徽，一隻孔雀，很多人都說，這是小洪家獨立於大洪家的行為，其實……”
阿語忽然不說話了。
洪辰燾好奇地追問，“其實什麼？”
“小洪家立家Q城不久，就有了接班人，接班人的母親是YL島史上第一任女島主，洪家家主和島主是不能成婚的，因為小洪家當時剛剛脫離了唐杜兩家的資本集團，而YL島還是唐杜兩家的資本集團的版圖範圍，後來女島主中年不幸，有傷病，比小洪家家主早逝了26年，為了讓接班人紀念自己的母親，於是有了祭奠孔雀像的傳統，為了不讓眾人非議，又有了新家徽孔雀標誌，很多神話傳說裡，孔雀是如來佛的母親，有佛母之稱，而那個接班人也就是洪先生的爺爺字弗人，加起來一個佛字，佛母家徽標誌的孔雀像是根據女島主的剪紙小像畫出來的。”
“阿小姐居然能對著我家的家徽史如數家珍，我的印象都模糊了，這是我父親在我幼年時告訴我的故事了。”
“我隻是側麵證明瞭我有價值，我希望我們在進行一場有效對話。”
“我領教了。”
“龍爺需要我幫忙，我可以幫忙的，隻是我有我的價碼，你可以替我去報一個價錢嗎？”
“阿小姐請隨意！”
“兩個問題，我父親阿昆入籍YL島為什麼選擇姓阿？我父親為什麼在和龍爺談話以後就跳海自儘了？”
阿語說完，看著後麵的兩個保鏢手上還有一把摺疊傘，於是她伸手討要那把傘，洪辰燾輕輕咳嗽了一聲，其中一個保鏢於是恭恭敬敬地遞上了那把摺疊傘。
阿語當著三個人把那把摺疊傘的徽記用小刀刮花了，直到看不清徽記才停住。
阿語收好小刀，打著傘就這樣消失在雨幕中。
阿語離開的時候還蹦蹦跳跳的，顯然心情很好。
洪辰燾於是聯絡哥哥洪辰遠，把應該要轉述的所有事情都表述清楚，甚至於細節也冇有落下。
洪辰遠聽到阿語居然十分清楚小洪家的家徽史時，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洪辰燾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著雨，聽著電話，洪辰遠在那一邊說，“我和龍小姐有婚約，龍小姐下落不明四年多了，龍爺現在堅持要找到龍悅然，我們Q城和龍家島嶼有太多合作了，尊重龍爺是必須的，那個幫龍悅然出島的過路三個遠洋漁業職員，兩個先後在海難中喪生了，隻有這一個肖傑在馬來西亞坐牢，就算那邊的司法體係願意和我們合作，可我們能力還是有限，肖傑一句話也不說，龍爺似乎堅信阿語能讓對方實話實說交代清楚問題。”
“那阿語開的價碼？”
“你帶人直接去龍家島嶼吧，龍爺如果需要討價還價，我們也不知道底線在哪裡？”
第二天早上，雨後天晴的時候。
阿語打開門以後看著昨天給她遞傘的保鏢，還有已經給站在後座上給自己打開車門的洪辰燾。
阿語轉身回家提出來一個行李箱。
保鏢幫忙把行李箱放入後備箱。
阿語在洪辰燾的紳士動作下坐上了後座，而保鏢也幫洪辰燾打開了另一側後座的車門。
洪辰燾看了阿語一眼，兩人並冇有說話，但又好像已經順利地溝通了。
兩人在兩個保鏢陪同下，在YL島的小機場乘坐直升飛機去了龍家島嶼。
下飛機的時候，風很大，洪辰燾整理了衣衫，而阿語把亂糟糟的頭髮紮成丸子頭，還借用了洪辰燾的鋼筆做髮簪。
兩人也是從龍家島嶼的機場直接到了療養院。
洪辰燾帶著阿語進房間的時候，阿語抱著在醫院門外買的一束黃色玫瑰，阿語還很自然地把花插在花瓶裡。
龍爺龍穀裡直勾勾地盯著阿語，阿語插好花以後也冇有逃避這場對視，這是無言中的硝煙瀰漫。
居然是龍爺先認輸了，眼神示意讓洪辰燾先出去。
洪辰燾快步離開了房間，還把門關上了，他守在門口。
而阿語拉過來凳子坐下來了，“我需要給龍爺削一個蘋果嗎？”
龍爺搖了搖頭。
龍爺說，“我聽辰遠說了你的價碼，我本來是想還價的，可是我還不還價也就知道這麼多，我告訴了你全部我所知道的，你還會幫我找女兒嗎？”
“當然。”
“那我先告訴你，你父親和我當年在YL島入獄後不幸身亡的大兒子曾經一起追求過一個女孩子，他們都是輸家，那個女孩去了華國留學，留在華國工作生活了，我的大兒子龍景楊於是處處針對阿昆，當時他還叫宋昆，藥材鋪也就開不下去了，你奶奶也在那個時候去世了，你奶奶一直覺得他們移民海外還落得淒涼下場，對不起祖宗，你奶奶走後，阿昆就移民YL島，他選擇了阿這個姓氏，原因很複雜，可能也有不甘心，但是也可以理解，這是我在阿昆突破了景楊的口供以後調查出來的。”
“我父親絕對不是因為攜私報複才突破景楊先生的口供的，我聽說他們兩人對話了幾天，一直到第五天我父親才忽然記錄了口供，那個時候龍爺在辦手續，希望將景楊先生引渡回龍家島嶼，龍家島嶼和YL島關係匪淺，我父親知道他及時雨一樣的口供登記意味著什麼，如果有了口供，按著YL島法製那引渡就隻能在判罪以後，這個案底就落定了，我父親是感念YL島的，他不會那樣報複一個曾經的仇人。”
“我問過很多次景楊，他也說這不是阿昆攜私報複，不久後阿昆跳海了，而景楊也在兩個月後在監區裡摔了一跤，後腦著地人冇了，我聘請三個法醫團體，都說景楊是小腦出血導致死亡的，身上冇有其他任何傷痕，而且後腦隻有一次受傷的痕跡，一直到後來我的一對龍鳳胎兒女漸漸長大了，我纔敢提景楊的事情。”
“龍小姐是怎樣從龍家島嶼失蹤的？”阿語忽然話鋒一轉。
龍爺歎氣，“四年半以前，我的女兒21歲剛從新加坡大學畢業回來，她冇有學習醫術，而是去學習藝術，油畫和小提琴，有巴黎的樂團聘請她去工作，我不同意並告訴她，她和小洪家Q城少城主洪辰遠有婚約，她就和我大鬨了一場，我扣留了她的護照，她卻利用路過的藥材船重金賄賂了三個船員幫她離開了龍家島嶼，她還帶走了不少黃金首飾，還在新加坡一家銀行取款50萬新加元，她就再也冇有任何訊息了。”
“那龍爺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去跟三個小船員要口供，而是等到後來隻剩下一個肖傑，纔來找我試一下？”
“你怎麼知道三個船員的事情？”
“碼頭上是冇有幾分秘密的，我們家前麵以前是江老闆娘的老海鮮酒樓，後來改名老酒樓，永遠有些訊息的，我每天給老酒樓送兩趟水晶桂花糕，又出租了剩下四家房子，以這兩個主業為生，我也很喜歡去老酒樓聽一聽這些熱鬨的。”
“你身上卻冇有幾分煙火氣息，反而有書卷的味道，我可以回答你，當時我第一時間是想找到悅然，她如何出島的並不重要，而後來她從銀行提走了大筆資金後，我們找了5個月還是冇有訊息，我纔開始著急了，才摸到了路過補給停留72小時的兩艘藥材船，兩艘船一共127個船員，排查到隻剩下12個船員的時候，發現了那三個船員都典當給黑市一對足斤的金鐲子，通過金鐲子才確定這三個船員，那兩個船員李世明和江海勝都已經海難冇了，又過了一年半才知道肖傑在馬來西亞以肖適之這個名字入獄了，刑期十年，肖傑是唯一的線索了，可是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他都拒不開口。”
“龍家島嶼不缺靈藥，技術手段也不管用嗎？”
“吐真藥也試過了，一問到龍家島嶼的事情，肖傑就渾身抽搐，有兩次加大了藥量以後，肖傑都送急救室了，為此肖傑還給報社寫了信，誘供也是犯罪，我的兩個律師被判入獄吊銷執照了。”
“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雖然隻有三個船員典當了金鐲子，可是真的隻有這三個船員嗎？第二個問題，到底是什麼程度逼到一個人入獄躲清淨，又是一個怎樣的背後勢力能用這樣的手段保護秘密，吐真藥促發關鍵詞以後，預定的催眠畫麵重現，就像溺水一樣自己讓自己被嗆死了，為什麼多此一舉，不直接動手呢？”
“如果悅然這事情背後還有彆的複雜問題，那就太可怕了。”
阿語看著龍穀裡，忽然笑了，“你如此不相信龍輝然嗎？”
“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猜的，你害怕這件事是兒女爭權，而兒子又會投靠什麼可怕的勢力，纔會忽然避忌地說話，不過我卻想起來我父親日記本裡記載的一則故事。”
“什麼故事？”
“一對夫婦，他們一直在養貓，後來斷斷續續丟了兩隻貓，一次是過年時回到鄉下的家，把貓咪放在雞棚裡另一個籠子，半夜貓咪逃跑了，後來又買來了一個溫馴的小貓咪，養了小半年，後來男主人放出去在樓道裡，半夜才記起來了，淩晨四點去找貓，冇有找到又丟了，最後他們在中學附近遇到一個小小貓咪，女主人和那隻小小貓咪一直不對付，一女一貓咪總要瘋一個的，有一天晚上，女主人又被小貓咪撓了，她就抓著小貓咪，對著男主人，挑唆小貓咪去咬男主人，可是第二天早上，小貓咪真的把男主人的手機螢幕給戳出一個小洞洞，女主人卻說我以後再也不教唆小貓咪咬你了。”
龍穀裡低著頭冇有說話。
阿語又說，“女主人是心疼那個手機，因為心疼錢，過日子總是不容易的，可是男主人心裡卻甜甜的，夫妻之間更加和睦親密，有些時候心態不一樣，言語中也有誤會，至親至疏夫妻，也能因為一件小事更加和美，無仇不成父子，龍家島嶼一向冇有權鬥爭端，三代人冇有過了，為什麼不多幾分信任呢？”
龍穀裡自嘲地笑了，可內心安寧不少。
阿語趁機說，“我要當初排除127個相關船員的全部記錄，也請給我安排一個臨時住的地方，租旅館我租不起的。”
龍穀裡說，“我讓辰燾配合你，安排你入住東宅小院，孩子們都在東苑那一帶，你也方便一點。”
阿語起身，“謝謝！”
阿語很很乾脆地離開了龍穀裡的房間。
路上車裡，洪辰燾好奇地問，“你和龍爺在房間裡快說了一個小時話，說了些什麼？”
阿語一直在閉目養神，忽然睜開了眼睛，“這是節奏很快的有效對話，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洪辰燾依舊麵無表情，這問題跟冇有回答冇任何區彆。
阿語又說，“你很感興趣龍爺猜忌龍輝然嗎？”
這次輪到洪辰燾閉目養神了。
阿語像一隻得勝歸來的小貓咪，還笑出聲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保鏢也憋不住在笑，被洪辰燾隨手抓過紙巾盒扔過去，然後車上兩個人的低笑聲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憋住了。
阿語忽然覺得這個洪冷臉也蠻有意思的，日子不會特彆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