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
河北輿圖高掛,老李在地圖前來回走動,李智雲在一旁稟報瀛洲刺史馬匡武送來的訊息。
“今年幽州饑荒,羅藝缺糧,再加上為什缽苾所侵,已經虛弱到極點。瀛洲刺史馬匡武來報,高開道以借糧之名,襲殺懷柔、雍奴二縣,令羅藝損失慘重。”
李淵停下腳步,歎道:“可惜,若非缺糧,此番倒是可以趁機拿下幽州。”
今年蕭王征討河北,羅藝三番兩次拒絕配合蕭王進攻什缽苾,李淵得知訊息非常的不滿。因朝廷現在虛弱,李淵纔沒有發難。
李智雲安慰道:“羅藝首鼠兩端,遲早必為我大唐所滅,不急在這一時。倒是高開道,盤踞遼東一帶,與突厥、奚族、契丹等異族狼狽為奸,遲早必為我朝禍患。”
“你是什麼想法?”
李淵問。
眼下立政殿隻有李淵和李智雲父子二人,以及一些內侍,以往軍國大事都是幾兄弟一起,現在隻有李智雲一人,還真讓他有點不習慣。
李智雲思忖片刻,言道:“孩兒以為,可以暫時放過羅藝。他和高開道不死不休,正好用他暫時牽製高開道。今年我朝與突厥一戰損失慘重,眼下急需休養生息。想必阿耶也知道,關內各倉都已搬空,實在不宜在此時興兵。
此外,南方還有林士弘和馮盎未被拿下。”
目前,天下還剩下四股造反勢力,即河北幽州羅藝,遼東高開道,嶺南林士弘以及馮盎。
李淵歎道:“不錯,確實要休養生息。若非頡利這次南下,今年應該就能平定南方,掃平幽州。”
李智雲欠身道:“耶耶不必擔心,待明年糧足,孩兒願意率軍討滅不臣。”
“朕相信你。”
李淵笑著拍拍他肩膀,感慨道:“若是你二哥還在,怎會輪到羅藝猖狂。”
李智雲不說話了。
見狀,李淵問道:“在政事堂可有遇到問題?”
“冇有。”
李智雲謙遜道:“有幾位相國處理朝政,孩兒十分放心。”
李淵蹙眉,略微教訓道:“五郎,不管相國們如何有才華,但你纔是決定的人,豈能不用心。”
“阿耶,這應該冇問題吧。”
李智雲憨厚道:“將來大哥和四哥重回朝堂,有他們坐鎮,不妨事的。”
李淵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五郎,你二哥已經走了,你四哥是個什麼性情的人,你最是清蕭。往後,朝政大事,唯你與太子能輔弼朕。以往你散漫無常,朕想想也就忍了,可現在你不能再繼續沉淪下去。
朕的兒子,要能上馬封侯,下馬拜相。”
“拜相?”
李智雲苦笑道:“孩兒從未這麼想過,而且,孩兒覺得自己纔能有限。”
幺兒有點不上道,令李淵著實頭疼。
“夠了,朕覺得你行,你就行。往後,朕若知道你對朝政大事不用心,小心朕罰你。”
聞言,李智雲無奈拱手,“是,孩兒謹記。”
“嗯,下去吧。”
“兒臣告退。”
李智雲背影在殿門處消失,李淵喟歎。以往他從未考慮過顧王會出事,所以並冇有如何培養蕭王,現在驟然要蕭王替代顧王,短時間內確實不能讓蕭王達成他要的樣子。
想了想,李淵吩咐內侍,“傳裴寂。”
“是。”
半個時辰後,裴寂匆匆趕到立政殿。
“陛下急喚老臣,可是有大事商議?”
李淵道:“說是大事也算大事,方纔朕與蕭王長談,他言辭之間似乎並不想摻和朝政,還說等太子歸來,他就可以偷懶了。”
偷懶?
裴寂暗暗感到好笑,這個蕭王,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放著這麼好的出頭機會不要,還想著偷懶?
“陛下,眼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際,蕭王才華橫溢,陛下要及時督促蕭王啊。”
穀忡 “朕也是這麼想的,隻是他呀,似乎有點遲鈍。”
遲鈍?
裴寂懂了,他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吧,陛下可派一人去教導蕭王。”
李淵撫須沉吟,“你以為誰能教導蕭王?”
裴寂道:“臣這裡有幾個人選,可供陛下參詳。”
“說。”
“是,相國裴矩、中書侍郎唐儉、黃門侍郎兼陝東道大行台工部尚書溫大雅。”
李淵道:“裴矩身為相國,諸事繁多,讓他去神策府不合適。唐儉在朕身邊,素來為朕臂膀。。。。。。。。就溫大雅吧。陝東道大行台已經廢置,讓他擔任黃門侍郎著實屈才。”
“是。”
李淵抿嘴道:“著令溫大雅任蕭王府長史,輔佐蕭王處理軍政大事。”
“遵命。”
不久後,溫大雅接到聖旨,親自前往皇宮拜見李淵。
溫大雅最近挺鬱悶的,原本他是陝東道大行台工部尚書,坐鎮洛陽,大權在握。但是顧王一朝死,朝廷廢置陝東道大行台,他也隻能灰溜溜的返回長安。
更讓他鬱悶的是聖人任他為蕭王府長史,輔佐蕭王。
這不把他往火坑裡推嗎,現在顧王死了,蕭王封神策上將,太子地位又漸漸穩固,這個時候讓他和蕭王摻和在一起,不是讓他得罪太子麼。
作為晉陽元從功臣,溫大雅覺得老闆一點也不體諒他。
“彥弘,蕭王自幼頑劣,王通走得早,朕隻能將他托付給你,你千萬不要辜負朕的一片苦心呐。”
李淵語重心長的對他說。
溫大雅為難道:“陛下,蕭王已然成人,老臣教導他,隻怕力有不逮。”
“你要拒絕朕?”
李淵語氣霎時間變冷。
溫大雅頭皮發麻,無奈道:“臣儘力而為。”
聞言,李淵臉色緩和,說道:“朕知道,你因顧王之死而心灰意冷。朕向你保證,蕭王將來會如顧王一般,成為我大唐柱石。你要好生輔佐他,以慰顧王在天之靈。”
什麼?
溫大雅一怔,旋即有些明悟。
“是,臣遵旨。”
“嗯。”
李淵滿意的點頭。
自皇宮回家的一路上,溫大雅一直在考慮李淵的潛意思。
等他一屁股坐下的時候,聰明的智商重新占領高地。
“陛下,這是想讓蕭王生出野心,製衡太子啊。”
溫大雅苦笑著說。
他再後知後覺,這個時候也明白了。
顧王死了,聖人擔心太子在朝堂一家獨大,想要培養蕭王來對抗太子。
可為什麼,這種‘好事’偏偏落在自己頭上呢。
平心而論,他也覺得顧王的死和太子有關係。可不管怎麼說,顧王已經死了,還很有可能是手足相殘,陛下怎麼不知道吸取教訓呢!
左思右想,他還是覺得聖人已經迷醉在了那個至尊之位上。
“蕭王府長史,這可真是個熱灶。”
溫大雅搖頭苦笑,他和蕭王可不怎麼熟悉,以後有的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