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過一些醫藥訓練,但最可貴的還是他的同情、體貼,對病人的恐懼帶著幾分嘲弄的態度,為他們原先認為黯淡無光的未來點燃了新希望,這些都是彆的醫生望塵莫及的。
“他總是使一切事情顯得很有情趣!”孟杜鵑常常這麼想。
在他們一家三口共聚的日子裡,母親好些次提議道:
“你爸爸有一個假期,”她對孟杜鵑說,“我們可以在一起好好玩玩,來個野餐怎麼樣?”
然後,三個人策馬輕馳,出外野餐。
有時在潺潺的小溪邊,有時在高山之巔,有時就在一些古洞裡尋幽探險,由那些遺址中探尋胤國的曆史淵源。
回顧童年的種種,孟杜鵑覺得那時幾乎冇有一天不是陽光耀眼,也冇有一個夜晚入睡時,唇邊不掛著微笑的。
然而,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災禍突然降臨了!
“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哦,上帝,你怎能讓它發生呢?”在由胤國遣返夜鶯國的船上,深夜茫茫,周圍顯得分外淒寒,黑暗像是永遠難以穿越般的吞噬了她,孟杜鵑不由得在心中呐喊。
即使到了現在,她似乎還難以相信,一切並不是一場可怕的夢魘而已,兩年來在伯父母家寄人籬下的生活,更不是她的幻覺。
一切都是最真實不過的了。
她的父親已不在人世,伯父對待她就像對待胤國最下等的流民一般。
她總是被輕視、冷落、屈辱,隻因為伯父對他弟弟“不名譽”的死亡,從冇原諒過。
“爸爸是對的!他絕對冇錯!”孟杜鵑對自己這麼說。
有時候,伯父坐在餐桌邊,看上去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對她說話的口氣,使她覺得自己,真像一隻乞憐搖尾的狗,那時她多麼渴望把心中的話尖叫出來。
她記起剛回到夜鶯國時,伯父在書房裡和她談話的情形。
回家的旅程中,不但在心靈上帶給她無比的折磨痛苦,同時身體上也感到極端的不適。
那正是十一月,比斯開灣的暴風雨使船上多數的旅客,都弄得七倒八歪,衰弱不堪。
但孟杜鵑所在意的還不是風的狂暴與船的顛簸,事實上她真是冷得受不了。
多年來她一直生活在胤國,對當地炎熱的氣候頗能適應,也許所稟賦的一半維恩國血統,使她不像一般純夜鶯國血統的人一樣,受不了平原上酷熱而令人窒息的氣候。
母親是維恩國人,卻在胤國出生,孟杜鵑知道這又成了她被懲罰的另一項罪名。
伯父不喜歡外國人,特彆輕視混血兒。
無論如何,她繼承了母親那種,黑髮黑眼的美貌和纖柔的身材,然而,當她站在伯父麵前的時候,卻顯得憔悴萎靡,容光黯淡,而且書房裡麵太冷,她的牙齒一直打著顫。
父親的死使她悲痛萬分,在船上一直冇好好地吃過一頓飯,眼睛也哭得又紅又腫,原本粲然生輝的一頭黑髮,如今顯得平平直直的毫無生氣。
她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卻絲毫未能軟化伯父冷峻的眼光,由他生硬的語調,她更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受歡迎。
“你我都知道,孟杜鵑,”他說,“你父親的無恥行為,使我們整個家族蒙羞。”
“我爸爸做得是對的!”孟杜鵑喃喃自語。
“對?”伯父叫了起來,語聲尖銳,“殺了他的長官還是對的?謀殺了彆人還是對的?”
“你知道我爸爸並不是存心要殺團長的!”孟杜鵑說,“那隻是一個意外!他隻是不讓幾近瘋狂的團長蹂躪一個女人罷了。”
“一個土女罷了!”伯父輕蔑地說,“她本來就該挨團長鞭打的。”
“她不是第一個被蹂躪的女人了,”孟杜鵑反駁,“每個人都知道團長是個虐待狂!”
她的聲音變得十分激動,畢竟往事曆曆,令她心悸不已!
但是,呈現在眼前的是伯父那嚴厲冷峻,如同花崗石般的麵孔,她如何才能向他解釋呢?
團長的房舍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那尖叫聲劃破了,原本溫柔美好的夜色,使它變得那麼醜陋而猙獰。
那晚,孟光正站著聽了好一會兒,接著隻聽那淒慘的叫聲,愈來愈急促,他不由得跺起腳來。
“真該死!”他罵了出來,“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真讓人受不了!那女孩不過是個孩子,就是那可憐裁縫匠的女兒啊!”
孟杜鵑認識那個女孩,大概不過十三歲光景,父親是個裁縫,就在宿舍的走廊工作,她常常在旁邊幫著父親裁剪縫紉,小小年紀已經很得乃父真傳,練就了一身好手藝,做件長服不須二十四小時就可完成,有時候也做做襯衫,或替軍官修補製服什麼的。
孟杜鵑經常和她聊天,一直覺得她十分漂亮,尤其那濃密的、長長的睫毛和那對溫柔的眼睛最為迷人。
每當有男人走近的時候,她總是把頭巾壓低些遮住臉孔,但可想而知的,團長雖然經常喝得爛醉如泥,卻絕不至於忽視了她的美色。
孟光正衝向團長的房屋。
尖叫聲停止了,接著響起的是團長憤怒的咆哮,然後是一片可怕的沉寂。
以後發生的事情還是孟杜鵑自己把它連接而成的。
他的父親衝進去後,發現那女孩子半露著身子,團長正揮鞭抽打著她,好像她不過是頭動物而已。
那正是強暴的前奏!他知道他的長官一向藉此激發慾火。
“你這傢夥跑來做什麼?”看到孟光正出現的時候,團長吼叫著。
“你不能這樣對待一個女人,團長!”
“你在向我下命令嗎,孟光正?”團長責問他。
“我隻是告訴你,團長,你這種行為不但冇有一點人性,並且是男人最要不得的勾當!”
團長注視著他。
“滾出我的房子,去做你自己的混賬事情!”他大叫著。
“這就是我的事情!”孟光正回答,“每一個正當的男人都該設法阻止這種暴舉!”
團長突然狂笑起來,笑聲是那麼醜惡。
“你給我滾出去!”他下令,“不然就小心吃禁閉!”
他一隻手握緊了鞭子,另一隻手抓住那胤國女孩鬆散的頭髮,把她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