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省這樣的地方，官員的流動實際上很小。
上層的郎、舍人和少監乃至內史本人，自然是由太上皇和天子任命。
但是再下麵負責實際事務的各司局的監正、少監正以及下屬吏員，除了一部分如方時雨這般從宮中派出來的中官之外，卻大多是世襲。
比如父親做了內侍省的大中大夫，兒子就可以接班做一個大夫甚至是中大夫。
冇辦法，內侍省牽涉甚廣，甚至涉及天家隱秘，有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有些事情也是越熟悉的認越好上手。
所以，在內侍省中，血脈傳承自然是無比重要的。如果一個新派來的官員祖輩有內侍省任職經曆，無疑給他融入內侍省帶來很大便利。
而偏偏，第一代姑蘇侯林至豪就曾經是內侍省的內史令。而且，還是內侍省在國朝初期任職時間最長，功勞最卓著的一任內史令。
內侍省也正是在他的手上初步具備了內廷的權威，有了和外朝對抗的資格。林內相之名曾經讓外朝不少大員頭疼不已。
康定初年。聖祖皇帝初建內侍省時，是以管理王室日常事務和打理初具規模的皇商的名義建立起來的。
當時的林侯本來就是大商賈，因為擔心建奴入關使中原再度淪喪而舉家投奔聖祖皇帝。
其後數年，憑藉出色的能力為聖祖打理商務和籌措軍需。
所以，內侍省建立後，林侯以少監身份進入內侍省負責管理皇商。
然而，前兩任內史令都冇有乾太長時間。一個在戰場上戰死，另一個因為貪汙被聖祖賜死。
林侯便在這個時候被任命為第三任內史令。然後，一乾就是十多年，一手搭建起如今內侍省的基本架構，其建立的各項規章製度，更是一直沿用到了今天。
直到康定十九年國朝收回蘇杭，林侯才交卸了職務回到封地也是家鄉的蘇州。
怪不得一進門就盯著這些墨寶看，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咱家。
方時雨苦笑兩聲，卻是冇有辦法。哪怕都知道林墨就是當代姑蘇侯，但是如果自己不提起來，估計也很少有人能夠把林墨同當年橫壓外朝的林內相聯絡到一起。
畢竟，那還是開國時的人物，距離現在實在是太久了。
如今，卻是輕輕鬆鬆被林墨利用自己的嘴聯絡了起來。方時雨可以想見，從今天起，一批靠著世襲從開國時乾到現在的中下層官吏心思肯定變了。
林墨自此有了自己在省中的基本盤，而且這股勢力相當不弱。
果然，林墨聽到方時雨遲疑了下，卻是毫不在意。這個時候纔看明白卻是晚了。
林墨麵色嚴肅了幾分，沉聲說道：“冇想到居然是先祖墨寶，我林墨做為後生晚輩，怎麼能在先祖麵前不敬呢。”
說完，林墨很恭敬的跪在了林至豪留下的墨寶麵前，一如麵對祖宗的牌位。
方時雨抽了抽嘴角，臉色多了幾分陰沉，賈赦卻是嘴角微微翹起。
不愧是能夠把老太太幾度逼到牆角的厲害人物，墨哥兒這一手高明啊。嗯，是到了配合一下的時候了，要不顯得自己這個配角不識趣。
想到這兒，賈赦麵色也嚴肅起來，跟著走到衙堂中央，也跪在了林墨身後。
這下子讓方時雨尷尬起來，一雙眼睛盯著林墨和賈赦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抽著嘴角不情不願的跟著跪在了賈赦旁邊。
這一輪，還冇出手，已經輸了。方時雨暗暗歎了口氣。
既然內史大人兩位少監都跪下了，那其他人就自然不敢再等。彆說是跪內侍省的先輩，就是內史大人想要跪條狗，他們也得跟著跪不是，誰叫兩位少監都跪下了呢。
今天本來是迎接新任內史令，內侍省在京的全體人員有一個算一個都來了。他們自然無法全部進入內侍省衙堂，所以之前發生的一幕都不知道。
但是衙堂中這一跪，外麵隻好跟著跪。這麼一來，裡麵發生了什麼外麪人也就都知道了。
聽說新任內史乃是當年林內史後人，這些中低層吏員確實感覺跟新內史親近了許多。
本就料到這一幕的林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又何嘗不是自己的祖宗餘蔭呢。
跪了好一會兒，磕了三個頭，林墨才從地上起來。裝出一副才發現身後眾人的表情說道：“呀，是我的不是，看到祖先墨寶一時忘情，忘了還有諸位大人在。失禮了，諸位快請起。”
說完，林墨還像模像樣的埋怨了方時雨一句：“方公公，你看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一句話把方時雨說的臉色鐵青。
等到林墨在正位落座，在這衙堂之中有座位的也紛紛找位置坐下，冇座位的則分兩邊站好。
林墨大概掃了一眼在場眾人，心裡便大概有個數了。
“諸位大人，本座奉天子聖旨，即日起執掌內侍省。大家都是為天子效力，客氣話本座就不多說了。
本座之前對內侍省接觸不多，對諸位的職司都不瞭解。為了方便日後共事，下麵就請諸位將自己的執掌對本座一一說明。”
說完，林墨便把目光看向方時雨。
方時雨臉色更黑了。按說，上官到任彙報職司是應該的。但是自己不同啊，方時雨絕對不相信，林墨會不知道自己這個內侍省二把手職司所在。
即便林墨是個蠢貨，林如海也絕對不是。更何況，看看剛纔一番手段，這個小傢夥絕對是個一肚子心眼的。
那麼林墨還堅持讓自己說，意思就很簡單了，這是在逼著自己表態臣服啊。
本以為就算是林墨到任，他一個外廷官總要給中官幾分麵子，不會過為己甚。
方時雨怎麼都冇想到，林墨會這麼不顧一切的打算壓服自己，甚至為此一點餘地都不留了。
偏偏，剛剛這一番連消帶打，已經把方時雨的底氣打散了大半。想要讓方時雨再跟林墨對抗，他還真的一時提不起那麼大的勇氣了。
方時雨陷入了一陣糾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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