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奇睡到淩晨十二點,按照鄉裡的慣例,穿著皮襖去廟上燒頭香。
他邊走嘴裡邊嘀咕:“大過年的,把人餓得前胸貼後背,說出去都冇人信。
淑賢一直冇睡踏實,子奇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隻是心裡還堵著氣,就一直裝睡。
直到子奇出去後,她又開始輾轉難眠。
她披上棉襖坐起來,思來想去,冇有什麼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可做。
平時還可以用納鞋底子、繡鞋墊子來打發時間,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傳下來的規定:過年三天,不能做針線活。
她的母親曾跟她說過,如果過年時做針線活,一年就會有做不完的針線活。
她當時問過誰規定的,她的母親也答不上來,隻是說就是這麼個記序。
那就隻當是老祖宗的規定,她也就順從地遵守。
為了能讓自己睡得著,她隻好穿上鞋,扶著腰,在地上兜圈子。
準備兜累了再睡。
她在屋子裡聽到時不時從上房傳來的笑聲,彷彿公公與小姨、子雲,纔是真正的一家人。
淑賢越聽越來氣,她拿著一個大洋瓷碗,厚著臉皮去上房裡,說自己越坐肚子越餓,揭開鍋撈出一碗肉。
她一想子奇年前累死累活,給家裡置辦了那麼多年貨,自己反倒大過年的要餓肚子。
她就拿著碗去了。
但是為了維護子奇的自尊心,她給小姨和姨父說自己想吃肉。
淑賢想吃肉,就是自己的孫子想吃肉,平安廠長嘴咧得像半個爛碗。
淩晨的鐘聲敲響後,天上就飄起了雪花,莊稼人在家裡烤著爐子,還凍得絆腳,但內心裡卻喜滋滋的,感覺天上降的是祥瑞,來年一定大豐收。
等子奇冒著風雪回來後,爐子上放著滿滿一碗肉,整個屋子裡都飄著一股肉香。
子奇抖掉了頭上和衣服上的雪片,他那凝固的心彷彿解凍了。
他走近淑賢,聽著淑賢香甜的鼾聲,幫她擦了擦頭上滲出的汗,暗語道:“真是個傻女人。
”
同時,他也沉浸在淑賢給他的愛中。
為了讓這個傻女人和他未來的孩子過得好一點,他越來越精於盤算。
子奇一邊吃肉,一邊回想著燒頭香時,黃強強和李洪波跟他聊過的話題,開年他們四隊有大動作,要分山地,光川地太少了,各家都會分山地,退林還耕,以這樣的方式來增加莊稼人的糧食產量。
子奇聽得上了頭,抓著黃強強問:“這訊息準確嗎?”
黃強強說:“開玩笑,我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想想也是,四隊隊長是黃強強家的親房,黃強強總是先知道這些小道訊息。
黃強強好顯擺,每每有這樣的小道訊息,必定會跟子奇分享。
子奇正愁家裡人口越來越多,但耕地太少,糧食種得太少吃不飽,如果能分到山地,那山地可以種胡麻,胡麻是用來炸油的,這裡的人習慣了吃胡麻油,胡麻炸成油,胡麻桿還可以燒火做飯。
當然也可以種洋芋和玉米。
川地主要用來種小麥。
這樣一搭配可以說完美了。
子奇盤算得美滋滋的,但是的也分好壞,他想來想去,要不要走動走動關係。
子奇便想到了子雲,三隊的建國隊長不是一直想讓子雲給他們家當女婿嘛?準女婿地求他,他還能不答應嗎?想到這裡,子奇便去找子雲,可能子雲也是熬過頭了,冇了睡意,正拿著一本書看。
子雲見哥來了,連忙合上了書:“哥,你找我有事?”
子奇說:“這麼晚能來找你,當然是有事。
”
子雲問道:“什麼事這麼急,非得要大半夜說?”
子奇說:“我性子急,一有事拖不到天亮,我怕把我自己急死了。
”
子奇接著說:“你最近跟建國隊長家的女兒關係進展得怎麼樣?”
子雲頓時臉就羞紅了:“哥,你大半夜的,就為了問我這事嗎?”
子奇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
子雲頓了頓說:“就是普通的同學關係。
”
子奇說:“前不久你還跑人家的家裡吃飯了,還省吃儉用給人家買資料書,你說是普通同學關係嗎?”
子雲,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正是羞澀的年齡小夥子,自然不願意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子雲反問道:“你問這個乾啥哩?大半夜的,你該不是為了分家,急著讓我結婚吧?”
子奇在子雲的頭上拍了一巴掌:“你想啥哩?我問的意思是看你跟建國隊長家的關係咋樣?能不能利用得你的關係,給咱打探一點小道訊息,聽說年後要分山地,看能不能給咱家分點好地。
咋樣的纔算好山地呢?就是不要太高,太高的從耕種到收成都不是很方便。
你想啊,每天咱家乾活跑到半山凹上去,那一天乾不了多少活,來回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了。
所以看能不能刷刷你的臉。
我不知道你跟飛豔的關係進展到哪裡了?但是我知道建國隊長愛你得很。
”
子雲卻感覺很犯難,因為他從小到大還冇有求過人。
他在學校的時候,一直學習優等生,都是學生求他問題,他還從來冇有求過人,時間久了,他覺得求人是一件是非常羞恥的事情,尤其有點知識後,就恃才傲物起來,身上多了一些酸腐氣。
但是為了哥,為了這個家,他還是決定試一試。
子雲說:“哥,我隻能儘力試一試,但是我不能保證成功。
而且你得給我打掩護,咱大不讓我老是往飛豔家裡跑,被他曉得了,我又得吃不了兜著走。
”
子奇說:“你多大的人了,你也應該有自己的想法,你總不能啥事都聽咱大的?”
子雲說:“哥,我有時候很羨慕你,敢跟咱大對著乾。
我好像習慣了討好咱大,咱大說啥事不能做,我就開始瞻前顧後,怕這怕那。
”
子奇說:“這次你去飛豔家,是為了我的事。
咱大要是問起來,你就推到我身上。
你就出賣個色相就行了。
”
子奇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子雲卻臉羞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