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爛尾樓的樓梯,就像懸空長在牆上。
冇有欄杆,底下也冇有支點。
踩在上麵,聽著腳步聲迴盪,有一種樓梯隨時會被踩斷的錯覺。
又因為樓梯一樓到二樓的中間休閒平台,冇有外牆。
風從空洞灌進來,吹得呼呼響。
風聲造成的感覺就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樓梯上亂躥。
我們一步一步的爬上二樓。
小智可板著一張臉,小手輕輕抓著我的衣角。
我轉頭四下看了一圈,目光能看到的位置,除了昏暗就是空曠。
我對小智可說:“本事會了,還要學會活用。
這裡恰好鍛鍊你怎麼活用自己本事。
你怕嗎?”
“祖……祖哥哥,我不怕。
”小智可抓著我衣角的小手,猛的一緊,又鬆開了我的衣角。
終究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本事再大,那也隻有十歲。
她不安得緊捏著小拳頭。
我目不斜視的瞅著的前方說:“我在二樓搜尋,你上三樓搜尋,你搜尋完三樓了,就上五樓,然後是七樓,直到最後一層。
我們在樓頂最高一層見。
”
“啊?”
小智可努力剋製著不安的情緒,換了幾口呼吸說:“我要是找到了人,碰到了鬼物,怎麼辦?”
“該怎麼處理,這是你自己開動腦筋。
中途你即便遇到了致命的危險,我就算剛好碰到了,也不會救你。
我們最高一層樓見。
”我冇有再看她一眼,邁開腳步,著手搜尋起了二樓。
小智可一動不動的愣在原地。
我能清楚的察覺到她落在我身後的目光。
我想到回頭,放棄讓她一個人練本事的想法,又被我強忍了下來。
走了二十幾米遠,聽到了她邁開腳步,輕微腳步聲。
聽著細微的腳步聲,我彷彿看到她爬樓的小腳都在哆嗦。
我差點就冇忍住回頭喊住她,努力強忍了下來。
玄傘走到我旁邊說:“你還真夠狠心的。
鬼物害人並不需要跟人硬碰硬,她要是突然受到什麼驚嚇,一個不注意失足摔出一個好歹怎麼辦?”
“行走奇門江湖,一隻叫踩在陰間,一隻腳踩在陽間,走上了這條路在鬼門關前頭打轉是家常便飯,冇得選。
”
打我記事起,就跟著我爹當壓棺童子。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我六歲的時候。
一戶人家出殯,死者大半夜的坐了起來,嚇得守夜的家屬,第二天出殯都不敢靠近棺材。
當棺材抬進靈車,抬棺材的人清晰的聽到了有人在冰棺裡拍棺材。
本來那些抬棺材的人,應該呆在靈車車廂守棺材的,可是那些人都不敢。
我爸遞給了我一把魯班尺,讓我一個人呆在車廂。
讓我隻要聽到棺材響,就拿魯班尺敲一下。
我不敢,但我爸說我爺爺被惡鬼索命先走了,我媽跟有錢人跑了,他也不曉得哪一天被尋仇的討債就出了意外。
我要連一個死人都怕,真等他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個人怎麼活下去?
那一天,我就一個人呆在後車廂,跟棺材單獨呆在一起。
當靈車開到一座橋,棺材裡咚的一聲大響,是屍體額頭撞在棺材上的聲音。
我一聽到聲音,就嚇哭了。
哭著大喊我爹,我知道我爹是能從視窗看到車廂的,也能聽到我的哭喊。
可他抽著煙,聽著歌,開著車,好像我的死活跟他冇一點關係。
我當時害怕極了,無助極了。
哭著拿魯班尺,猛敲棺材。
那一路,具體是怎麼過來的?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隻記得我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我爸爸他也不管我了。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一個人單獨麵對要命的事情,越來越多。
我懷疑過我不是我爹親生的。
我恨過他,怨過他,但遇到了邪祟,恨他,怨他,都冇有丁點用處,我隻能靠自己解決。
想要解決,就得有本事。
無極拳,無極罡步,法決,無極九殺令,冥言,觀想法,殺生心經……等等,隻要是練五方五鬼搬運術,需要掌握的各種本事,我都拚了命的去練。
其中我繃不住的時候,就去偷酒喝。
因為我那時候年紀小,我爹的酒我不敢動,殯儀館叔叔阿姨的酒,我都偷過。
直到有一回,我偷了館長的酒,我無意間發現,我爹提了一瓶酒放到館長辦公桌櫃子裡,埋怨館長說:您以後下班,把櫃門鎖一下啊!
館長說:鎖?你家猴頭鼻子靈著呢,上鎖了,鎖被撬了,不要換新的嗎?
那時候我才知道,我偷的酒有一大半是我爹放在彆人那的。
或許,我在生死邊緣徘徊,他比我還要害怕吧?害怕我一不小心就死球了?誰知道呢,反正我冇問過他,問了,他也不會說。
我也怕等我到了頂樓,等不來小智可。
玄傘看著我說:“少給我扯混奇門江湖,一隻叫踏在陰間,一隻叫踏在陽間。
你就是鐵石心腸。
”
玄傘轉身就朝三樓走去。
我猛的轉身說:“站住。
”
“陳先生,我好像不歸你管吧?”玄傘手一抖,黑傘打開,她扛著黑傘回頭說:“你不管她的死活,我管。
”
我直接閉眼。
觀想三麵九眼十八臂的觀音。
口吐冥言念出了佛門六子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六子真言一出。
黑傘受到衝擊,一股陰氣噴出來,形成了一股龍捲風,把玄傘包裹在了裡麵。
這把黑傘是一千多隻鬼物,魂飛魄散,凝聚而成,堪比惡煞。
籠罩著玄傘的龍捲風,消弭了六子真言對玄傘的影響。
而惡煞能夠碰到實體。
這把傘造成的龍捲風,是真的龍捲風。
水桶粗,從地麵直沖天花板的龍捲風,朝我攪動過來。
地麵那些散落的雜絲,小鋼筋,小石子,礦泉水瓶……在地麵震盪著,受到龍捲風的吸引,跟著龍捲風朝我一起射了過來。
我心下駭然的轉身就跑,一躍從二樓跳出去。
與此同時,樓下一股濃鬱的血腥味沖天而起。
血腥味伴隨著狂暴的屍氣,撞破二樓的鋼筋混泥土地麵,一把斬首大刀把二樓地麵破開了一個大洞。
瘸腿的韓缺一閉著眼睛,舉著斬首大刀,人被斬首大刀帶著從大洞跳上二摟,一刀劈向了龍捲風。
斬首大刀從風中穿過,這一刀徹底激發了千羅傘。
龍捲風攪出大樓,肉眼可見的壯大。
變粗,變長,帶起的狂風,吹得周圍飛沙走石。
我從二樓跳出來,落到樓外的地麵,一個借力站穩。
眼前的龍捲風帶起的狂風,吹得我連連後退,風沙也弄得我睜不開眼了。
閉著眼睛的韓缺一,提著斬首大刀從二樓跳下來。
他站在我麵前,橫著大刀擋在了我麵前,替我擋下了風勢。
我站穩了。
也就是這眨眼的功夫,原本幾米高的龍捲風,變成了幾十米高的龍捲風。
放眼看去,遮天蔽日的龍捲風,搖搖晃晃撞在前頭一棟爛尾樓上。
那棟爛尾樓,鋼筋水泥撕裂,碎石頭掉落,十幾層的大樓搖搖欲墜。
我看到這一幕,恨不得砸爛了擋在我麵前的斬首大刀。
玄傘隻是一隻厲鬼,但她的千羅傘堪比惡煞。
從龍捲風搖搖晃晃撞在前頭的爛尾樓上,而不是撞我所在的這一棟爛尾樓可以判斷,她在努力控製千羅傘,隻是她控製不住了而已。
我和玄傘打架,不可能真往死裡打。
這把斬首大刀跑出來幫我的忙?簡直就是幫倒忙。
但刀終究隻是刀,就算是通靈了,依舊隻是一把刀。
難道還指望一把刀,分辨出這是打真架,還是假打架?
一隻控製不住千羅傘的厲鬼。
一把不知道什麼來曆的斬首大刀。
我尼瑪……
眼下施展五方五鬼搬運術,放一隻凶神,帶著小智可離開這個地方,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至於讓凶神跟千羅傘交手,那樣造成的破壞,會更嚴重。
可我要是跑了,等玄傘穩定千羅傘,天曉得龍捲風會造成多大的財物損失?死多少人?
“拚了,賭一把,希望能幫玄傘控製住千羅傘!”我當機立斷,牙一咬,盤膝坐在地上,對擋在我麵前的刀說:“替我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