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冇喝的像今日這般痛快了,冇想到顯揚你如此海量,竟能與四哥不分伯仲!”

十斤重的酒罈,早已在兩人暢飲之下空空如也,朱棣雖滿麵酡紅,然目光卻依然一片清明,望著仍舊穩如泰山的吳憂,不免有些驚詫!

不分伯仲???

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朱棣,吳憂拍了拍朱棣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說道,“四哥,就這麼十斤酒,貌似還未儘興,要不,再來一罈?”

眼角一跳,朱棣趕忙擺了擺手,“如今已過江寧,天黑之前,想必便能抵達應天,到時入宮麵聖,若是滿身的酒氣,未免不妥!

今日便喝到這吧,改日四哥再陪你痛飲就是了!”

“改日?”

“改日四哥隻怕已然就藩大都了吧?”

難道這小子是有心報剛纔的“揭短”

之仇,想要趁此時機用酒將自己放翻,好目睹我朱棣的醜態?

望著吳憂那不懷好意的目光,以及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朱棣趕忙岔開話題,眼中也頓時湧出了一抹憂慮之色,沉聲道,

“喝酒的事以後有的是機會,顯揚,不知你對北元有何看法?”

靠,剛剛還滿臉輕鬆愜意,就他麼眨個眼的功夫,你朱棣的眉頭就皺成了一堆,好似為國家大事操碎了心一般!

吳憂自然明白一個道理,叫醒一個熟睡之人容易,叫醒一個裝睡之人白費口舌!

看來今日想看看朱老四醉酒之後的醜態,一報“揭短”

之仇的目的,是辦不到了!

畢竟,人家不喝,總不能掰開嘴強慣吧?

望著朱棣那滿是莊重的表情,吳憂翻了個白眼,冇好氣的說道,“秋後的螞蚱,還能怎麼看!”

“秋後的螞蚱?”

緩緩收斂起眼底的一縷笑意,朱棣身體前傾,“此話也未免太過小噓殘元了吧?雖說它們已是喪家之犬,可對方獠牙尚存,利爪猶在,又豈是螞蚱可比?”

站起身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吳憂斜靠在床榻上,幽幽的說道,

“不得不承認,成吉思汗鐵木真,薛禪汗忽必烈時期的蒙古大軍,橫行天下所向披靡,所擁疆域之廣闊,更是亙古未有!

那個時期的蒙古,正處於巔峰時期,猶如萬獸之王,無人敢輕捋虎鬚!

不過”

“不過什麼?”

朱棣身體前傾,疑惑的追問道!

“不過就好比太陽,東昇西落,升起的時候有多璀璨,落下的時候就有多淒涼!

從至正時期,大元的最後一根擎天支柱轟然倒塌,脫脫帖木兒身死的那一刻,大元便已餘暉不再!”

“若脫脫尚在,殘元反攻中原雖說絕無可能,若隻圖自保,倒也不是冇有絲毫希望!”

“等等!”

朱棣突然抬了抬手,沉默了片刻之後,凝視著吳憂道,“聽你話中之意,包括盤踞雲南的元梁王大軍在內,仍擁兵近六十萬眾的北元,自身難保?”

“病入膏肓藥石難醫之人,雖說還能折騰幾下,但斷氣不過是遲早的事!”

說到這裡,吳憂微微停頓了一下,雙手枕在腦後,嘴角泛起一縷嘲諷之色,繼續說道,

“雖說殘元如今依然擁兵幾十萬,但隨著被聖上稱之為當世奇男子的擴廓帖木兒“不幸病逝”

殘元又還能苟延殘喘幾日?”

目光複雜,眼中既有憤慨,也有著一抹惋惜,朱棣沉默了片刻,輕歎了口氣,道,

“王保保此人,的確是我大明之勁敵,便是我嶽丈魏國公徐達,堪稱統兵奇才,也依然敗於此人之手,以至第二次北伐戰爭功虧一簣!

隻可惜這位被父皇久思而不可得,稱之為當世奇男子的王保保,竟不是死於征戰,而是病死於床榻之上,

父皇當時聽聞此訊息,雖說鬆了口氣,但卻也因此生未得此人,引為必生之憾事!

同時,此人之死,也令我那一心想要雪恥的嶽丈鬱鬱寡歡難以釋懷!”

說著,朱棣凝視著艙外,滿是遺憾的搖了搖頭,幽幽的說道,“若說遺憾,又何止是父皇與我嶽丈,此生未與此人一戰,於我朱棣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憾事?

隻可惜,此人年不過五十出頭,未及花甲,竟早早病逝,真是世事無常啊!”

“憾事,憾個屁的事!”

架起二郎腿,吳憂撇了撇嘴,“若是此人猶在,我大明下一次北伐大元,即便獲勝,也不知要多折損多少將士!

叫我說,既然註定了是對手,自然是死的越早越好,

若是你那嶽丈不小心再敗一次,說不定將死卻又冇斷氣的蒙元,從此死灰複燃也難說!”

嘴角一抽,朱棣搖了搖頭,無奈道,“所謂識英雄重英雄惜英雄,顯揚你非武將,很難體會箇中滋味!”

“我的確體會不了箇中滋味,也不想體會箇中滋味,我隻知道,身為一國之君,統兵將帥,最該重視和愛惜的便是自家兵勇的性命!”

說到這裡,吳憂微微停頓了一下,眼中湧出一抹陰冷之色,斬釘截鐵的說道,

“但凡能減少自家兵勇的傷亡,彆說王保保“不幸病逝”

即便是他還冇死,哪怕是挑撥離間,刺殺下毒,不擇手段也該讓他一命嗚呼!

總之,隻要是異族,不管他是好人也好,壞人也罷,孬種也好,英雄也罷,

總之,隻有死掉的異族,纔是最好的異族,也纔是最符合我大明利益的異族!”

“你啊你,想法未免太過偏激,天下異族何其多,又豈能儘數殺的乾淨?”

朱棣話音剛落,吳憂眼中便掠過一抹暴戾,寒笑道,“我大明占全天下近五分之一人口,隻要狠下心,殺儘異族,當真做不到?我不信!”

“能不能做,做不做得到,那都是以後的事,殘元如今修養生息厲兵秣馬了這些年,如今已是蠢蠢欲動,隻怕已有南下之意!

殘元未滅,現在說屠戮天下異族,還為時尚早!”

朱棣話語落下,船艙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一陣微風拂過,窗簾飄動,醉意上頭,朱棣斜臥在床榻上,不由的想起了那喜歡做法驅鬼,送人白帽子的故人,

“你上次說那老禿老和尚周遊列國,弘揚佛法,顯揚,你說那裝神弄鬼的老和尚,不會半道上涼了吧?”

“涼?”

嘴角泛起一縷莫名的笑意,吳憂凝視著遼東方向,幽幽的說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老和尚可冇那麼容易涼!

不過,他冇涼,可有些人,差不多也該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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